第二章
绑架
我从床上坐起,望向窗外。小时候听奶奶说,老队长死后,爷爷一蹶不振,话少了许多。他不止一次回到那个墓,每次回来脸上都挂着泪痕。“他应该是在找那个武子吧。”奶奶说,“你爷爷肯定是恨死他了,不只因为他杀了老队长,还因为他让你爷爷成了整个团队唯一的幸存者,这一定让你爷爷感到深深的罪恶感。这也应该是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吧。”奶奶每每提到失踪的爷爷,都会红了眼眶。
“武子事件”发生后的第一个春节,我爷爷,也就是沈文山离开了这个家,爸爸起床浇花时看到了茶几上的字条:“我走了,勿念。—沈文山”这几个字搅乱了我们一家,奶奶在家哭得泣不成声,妈妈则在一旁安慰她,奈何自己早已成了“泪人”。爸爸和叔伯就挨家挨户的问我爷爷的去向,却无人知晓。就这样,别人家放炮吃饺子的时候,我们家却在忙着找寻我的爷爷,连那个墓也去了,里面的粽子早已风干,武子的尸体也不见踪影,爷爷也不在那里。那时,我却在婴儿床里啃着手指,不谙世事。
“一晃二十年了。”我心生感慨。奶奶的头发已然全白,坐上了轮椅。家人不知道爷爷的死活,也不敢随便立碑开坟,只是每天在家中立上三炷香来祈求平安,二十年来一直没有断过。
我穿好衣服,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我爷爷,我们家在当地也算是大户,家里的好多文玩古董都是爷爷从各种墓里顺回来的。“起了啊,饭在桌子上了,吃点吧。”我爸在院子里修剪着花,听到我屋房门被推开,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看我,又继续侍弄着他的最爱。爸爸和爷爷不同,是个很安静的人,闲来无事修修花草听听戏,完全不像土夫子的儿子,相反,我倒是天生好动,根本闲不下来,继承了我爷爷的性格。“不了,我出去溜达溜达。”刚起床的我并没有胃口,爸也不说些什么,自顾自的享受惬意的时光。我也简单整理整理就出了家门。
和往常一样,人们都悠闲的逛着早市,摊主和小贩的吆喝声为集市增添了几分热闹。“好一幅太平的景象。”我心想,但这却让我更加伤感。爷爷的失踪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刚开始还有人登门拜访安慰一下我们,或者有那些被我爷爷压了好几年的地痞流氓来我家闹事,现在却太过平静了,好像当年那个名声响彻热河的沈文山不明不白的就消失了,这种感觉让我很难受,我是听着爷爷的传奇故事长大的,可现在这个英雄却杳无音讯,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我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上,路过一个嘈杂的面摊,这个面摊非常有名,难吃到连苍蝇都不敢靠近,平时都没人的,今天人却格外的多,那些顾客都带着毡帽,低头吃着自己的面。我回头望向那些客人,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可这一回头,我却发现所有毡帽下的眼睛几乎同时望向我,我与其中一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他连忙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其余的人也是。
他们这一举动让我很奇怪,甚至有些害怕。他们这是盯上我了?为什么?要干什么?几个疑问让我停下了脚步,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举动。那个与我对视的人慢慢放下筷子,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起身大步向我走来,其余五六个人紧随其后。面摊老板见他们这架势,愣在了原地,也不敢向他们要面钱。霎时间,空气中的火药味浓的几乎让人窒息。
我慌了,这是要和我干架啊,我也没招惹什么人。想着想着却又怒火中烧,“妈的,找我麻烦,真是反了你们了,沈文山的孙子也不是吃素的。”我暗骂道,恶狠狠地和那个领头人对视。
街上的行人也感到了危机,纷纷让开,只留了个打斗的空间。我早已攥紧拳头,随时可以出击,那帮人却又好像没有想动手的意思,笔直的朝我走来。似乎没有恶意,我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却没有放松警惕。
“沈先生,我们大哥想见您,能否跟我们走一趟?”那个打头的男人对我说,脸上露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你们老大是谁,找我干什么?”我皱着眉,却平淡地反问他。“呵呵呵,这您就不必问了,我们不为难您,但请您务必跟我们回去。”那人笑得很诡异,看着却自然多了。男人歪了一下头,站在他旁边的两个人就快步上前,同时抓住了我的两个胳膊,力气很大,攥得我生疼。我猛一转身,将脚伸到其中一人的腿后。那人被我扽得一趔趄,绊到我的脚上险些摔倒。我立刻从他手中挣出右臂,一拳砸向左边的那人,却被他闪避,但这一闪让他手上失力,使我重获自由,之后我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就转身逃走。
街上的行人沸腾了起来,逃命中我连着撞到了好几个路人,但又无暇管他们,眼看前面就是一个胡同,趁着人多我可以跑进去,可里面也没准是个死胡同......我脑子也不闲着,思考着自己的退路。这里的地形我肯定比他们熟悉,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这里的地图。二仙居那里有个桥,桥下有个土洞,或许我可以进去躲一躲,过了这个晚上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我回头看过去,那帮人紧追不舍,但是身材较瘦的我在人缝中穿行并不费力,已经落下了他们。我闪身进入那个胡同,幸运的是,那并不是条死路,可我却不曾到过这里,不知道它通向何处。走一步是一步吧。我正在胡同中狂奔,却听身后传来空气被切开的“咻咻”声,还没反应过来,头部就被一重物击中,后脑瞬间麻木,只觉汩汩鲜血流出,却没力气再爬起来。没几秒,自己就被人扛在了肩上,头朝下渐渐昏睡过去,双目迷离之间,仅看见了地上破碎的瓷碗,我无奈的笑了一下,“他还真爱吃那家面啊。”我想着,大脑越发昏沉,眼前便只剩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