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我独自坐在桂花公园的长椅上,清爽的微风轻轻掀开衣领,说不出的舒服,点开手机上的酷狗音乐盒,戴上耳机,随便找个歌手的专辑,随机播放,一个老头从我面前经过,他牵着的吉娃娃突然对着我身后狂吠,我看着这一人一狗眨眼间走出了公园的大门,便向身后望了过去。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抚摸着地平线,静谧的梧桐树也被染上了昏黄萧瑟,我看见李双阳就站在靠近河边的位置,正和两个陌生男子交谈着什么,那两个男子具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戴着大黑墨镜,时而摇头,时而耸肩表示无能力为,我取下耳朵里塞着的耳机,可能因为距离太远,我仍听不清她们交谈的内容。
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两人同时望了过来,一个少年白头,另一个精干的黑色短发,我还在想他们应该不是普通的鬼吧,难不成是阴间的鬼差?
很突然的,我感觉到在离我9点钟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就在那里,我倏地转头,瞳孔骤地一缩,那个站在十字路口的人,透过匆匆而过的车辆间隙,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对我挥手。
接着,我看到了他牵着的宠物,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巨型犬类,第一眼看去就像个爬行的人,没错,那分明就是一个人。
在我一瞬间失神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朝我爬了过来,起先他是慢慢的爬,生锈的机器一般,笨拙而缓慢,可爬了几下之后,关节一下灵活起来,一千米的距离,几乎眨眼就爬到了我身上。
我本能地向后躲去,后背紧紧贴着长凳,它缓缓地支起身体,每动一次都伴着一阵“咯咯”的骨裂声,慢慢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五官残缺的脸,粗线条的画布一般的脸上,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只有一只右眼和嘴巴,我震惊但并不害怕,我不害怕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些非人的情景,我震惊这个人分明就是刘鹏啊!
屏住呼吸,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黑色的垂液溢出嘴角,他也盯着我,几秒过后,他的嘴越长越大,一口就咬了过来,我挥手奋力去挡,和他扭打在了一起,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脸担心的李双阳,她蹲在我面前一声声的呼唤:“文浩!文浩!你冷静一下,他已经走了!”
我难以平复那剧烈的喘息,四下匆匆撇了一眼,又对上了李双阳漂亮的眸,我们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我的右臂上,手腕以上三寸的地方,清晰地印着两颗牙印。
苏大附属医院加护病房,我一把推开房门,大汗淋漓地看着病房里的两个护士,在她们身后的病床上,刘鹏的身体明显被移动过,地上还有一小滩血迹,我问护士道:“他怎么了?”
护士支支吾吾地说:“病人刚才自己摔下了床!”
另一个护士害怕担责任,竭力辩解道:“真的是他自己摔下来的,我们进来时他已经趴在地上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只磕掉了两颗门牙,没有崩裂伤口!”
我下意识看看手臂的齿痕,刚好是两颗门牙的印记,而且他的床下还有一双血脚印,整齐地并排在一起。
李双阳盯着那双脚印道:“他撑不过今晚了,它会夺走他越来越多的东西,这次是两颗门牙,明天就是他完整的魂魄!”
帮刘鹏叠好皱起的被角,我很少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如此情真意切,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文浩能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螺丝刀都可以,只有两个字——“仗义!”
眼看天要暗了,最後一道夕阳的馀光即将消逝,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见,我仍对昏迷中的刘鹏道:“兄弟,我当你是兄弟,所以我会为你赌命,但如果我回不来了,别怪我救不了你!”
离开了病房,我眼中的灰败和颓废一扫而过,取而代之是无比坚定和不再彷徨,看了下手表,现在是9点10分,我拨通了杨冰玥的电话,开口便道:“半个小时后,金狮雅苑见!”
“喂!不是说好明天晚上吗?要不要这么辛苦啊!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少废话!收了钱就赶紧做事吧,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不理会电话那头的愤然,直接挂掉,我已经走出了很远,忽然发现李双阳没有跟过来,回头催促她道:“发什么呆啊!天已经黑了!”
李双阳犹犹豫豫地看着我,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和我一同走进了电梯,我心头也打了一个问号,不过时间紧迫,我也就没太在意那么多。
城市灯光像远飞的萤火虫,忽闪忽闪地越来越昏暗,苏州这古老的城市,安静地躺在运河的怀抱里。
半个小时后,金狮雅苑,李双阳站在槐树下仰望着星空的璀璨,她的心事似乎更重了,我一根烟刚刚吸到一半,一辆计程车就开到了我眼前,杨冰玥面无好色地从车上走下,一见面就开始抱怨;“催的这么急,你赶着投胎啊!”
掐灭烟头,用力踩了两脚,我走过去帮她拿背上的包裹:“投胎也要拉着你一起,不然我一个人多寂寞!”
“呸呸呸!真不吉利,大半夜的我帮你捉鬼,你咒我?”
杨冰玥夺回了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件道袍,随意地往身上一披,腰间系带打出个漂亮的蝴蝶结,我心想可惜少了拂尘,不然就是活生生的赤练仙子李莫愁了。
见我神色轻佻,她不耐烦地催促:“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带路,办完了事我还要回家做面膜呢!”
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就引领着她朝小区内走去,这座小区竟没有一户亮灯,我们走在荒草丛生的石子路上,死寂的夜色中,隐约能看清大楼的轮廓,显得格外渗人。
我已经来过一次了,对周围的环境也算轻车熟路,如鬼子进村一般雄赳气昂,反倒是自诩高人的杨冰玥一路上不停地东张西望,畏畏缩缩的,跟做了贼似的,这要是路过一个警察都得给她逮起来,好好盘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