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菲最后还是被说服,听从大当家的,集齐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两三百号人下山抢劫。
山下的道路大家都是熟识的,因此几位当家的各自带着人马就下去埋伏在树林之中。
有力气大的人拖过以往留下的巨木横在中间,并且打上木桩挖土坑,也拦了几条绊马绳索。
赵上玄跟着师父徐菲一起走到一处小山头,这里视野很好,大当家早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路上徐菲开口对赵上玄说:“你等一下要跟着我爹带领我们的人冲下去,记住要下手狠一点,抢人财物,就跟要人性命一样,他们都会拼死保护。如果你心慈手软,就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赵上玄一愣,对于真的开始杀人抢劫还是有些抵触的,急忙道:“我还不到练力五重就出山试练啊?师父,这也出山的太早了点吧?”
徐菲凤眼一瞪,“知足吧你就,我们手下多少武林高手?不过是些庄嫁汉,力气大点,也不过百来斤,那些妇人孩子更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不是一样的冲上去?你呀,等你练成高手出门抢劫的时候,山寨里的人早都饿死了。”
赵上玄知道,那些不懂武艺,气力小的都是充场面的,而且面对反扑杀时,都是送死的弃子。
很残酷,很惨忍。
可是如果他们不去抢劫根本就活不下去,开春时有中原军队来剿匪,秋天有胡人南下打草谷,吕梁山的人民,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白菜,孤魂野鬼一样的在山沟里躲避官军,遇到小伙的行商一窝蜂的拥上去杀人抢劫,运气不好的受了伤,万一伤口发炎,那就只能等死。
平时大部分时候也种一些东西,但也不除草,就那样把种子撒下去,如果没有吃的,就组织所有人进去用手摘回来充饥,大部分衣服都是抢来的死人财。饥一场饱一场,就是他们常年的生活。
徐菲过了一会儿又道:“你是我带上山的,读过书,知道什么叫投名状吧?山里很多人都眼红你跟我习武,所以这次知道对方护卫众多,比较难啃,一群人都叫嚣着让你去纳投名状,即使我是二当家也不好阻拦。到时候记得跟我爹走近一些,起码能保你平安。”
赵上玄想了想,师公好象是在养伤啊,虽然已经好了,但既然女儿已经独当一面,撑起了二当家的架子,那他就可以退隐幕后了啊,干嘛还要下山冒险?
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徐菲双眼一寒,恼怒的骂道:“还不是因为你!好不容易发现个好苗子,不想你过早夭折,按我说,一个双手九百多斤力量的男人,还读过书,若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你也太没用了,哪里值得要人保护!”
赵上玄知道事实已经无法改变,而且一向温柔的,只有在训练时比较严肃的师父生气了,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师父,一直没问过,按照江湖境界的划分,你这种高手是什么境界啊?”
最好高一点,那跟着高手的老爹一起才安全啊。
徐菲转头看他一眼,提了一下马疆绳,笑道:“跟你说的绝世高手还差得远,不过是三层楼吧,大当家有四层楼那么高。”
赵上玄自言自语的掰着手指跟那算,下品练力,就是一层楼六重高,往上二层楼就开始练气,称为灵动境,然后三层楼就是入道了!
哇,师父这么年轻就入道了,那不是说天生的修仙奇才?要知道吕梁山上可没有什么仙家上师教导啊。
大当家更牛,直接通玄境了,岂不是说可以达到凝气成兵、凌空飞渡的境界了!?
小小的一个土匪窝居然有这么牛的高手啊。四层楼啊,想想都觉得激动。
不过最让他放心的是,师父的武艺是她爹教的,现在师公亲自保护自己,看来不可能被那些个混蛋捅黑刀了,尤其是孙成那个阴冷的王八蛋,一会儿必须得小心防备着他。
走到山头时,看到了老大,通玄境的高手,能够徒手御剑的牛人啊,激动得他差点就忘记了规矩纳就拜。
三当家蒙向忠也来了,脸上笑呵呵的,“李黑塔,这次的骨头不好啃啊。”
蒙向忠这人看起来和名字差不多,有脸忠厚之相,但给人一股雄浑大气的感觉,就像一座小山一个黑壮得如同一只熊罴。而且男女通吃,对于下山劫道时遇上的小白脸也从不放过,哪怕抢上山的有个小娇娘也是一样。
他身后带着一个陌生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浑身都是爆炸一般的虬扎的肌肉,脸上带着笑,“是啊,我跟老蒙带人观察了半天,居然没看出破绽,连走路时都带着防御,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儿郎们已经在前面布置好了,李当家的给句爽快话,到底是四六还是五五开。”
李黑塔转过头,神情平静,“四六开,你人少又只管捣乱,不到必不得已更不用冲锋,说到底还是我的人下苦力。”
这位壮硕的汉子点点头,“好,就四六开,信得过李当家的,事后把我那份留着,我直接带回去。”
蒙向忠开口道:“我和齐当家的跑十几里地去观察,发现他们的护卫里居然有很多退伍的老兵的,这才休战几年时间,居然能够让老兵痞子当护卫,这支商队不简单啊。”
四当家的孙成笑道:“我们一路设了很阻碍,光是把路障清理好就有得他们忙的了,刚从云朔那边过来,想必是胡商,或者是北蛮贵族来中原治病的。”
禄高纵马冲上来,远远就哈哈大笑道:“管他是胡商还是贵族,老子就不信他敢停在吕梁休整,这一路走来,不时有人下山拦截,一路人疲马乏之后,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若是车厢里再有几个娘们就更爽了,哈哈哈哈。”
禄高是五当家的,身后跟着坐在马上也显得矮胖的宏田,那高壮的马高仓不在。
陈代的鼻子还是肿起老高,跟在孙成后面策马而来,看着赵上玄,眼中全是凶狠。
赵上玄微微一笑,根本不在意,手下败将还好,可是除了拍马屁之外,一点功夫都不懂,真不明白孙成那个老家伙看上他什么了?难不成是一肚子阴损坏水?
他又不是三当家的荤素不忌,男女通吃,虽说生得皮肤嫩白白的不像个土匪,但光靠菊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寨子里是混不到这个地位的。
山寨里马匹不多,大部分是抢来的熟马,都是用来代步骑乘,或者是用来拉车的,不比战马强壮,悍不畏惧。
而且由于常常抢劫不到小队行商,山寨里没东西吃的时候,要么把马卖掉买些粮草,但这对土匪来说有些难,中原这边违禁贩马搞不好就被官方收没,人也有可能抓起来,北蛮那边多的是牛马,因此也卖不了几个钱。
所以说,吕梁山看似来去如风的马贼,其实过得并不好。
而且有时候抢来的药材、布匹,就要跟外面的人换成粮食才行,本就是马匪,进城危险不说,脏物也不好卖出高价来,一般都是快速贱卖出去,所以大家其实也很不开心的,只能多抢一点。
时间长了,大家都变得好逸恶劳的过一天算一天,平时连个青菜都不愿意去种,只有那些无事可做的妇人带着孩子多少种下一点,但几百人的寨子,怎么可能够吃?
所以别看一次抢了很多东西回去,但大部分都不是粮食,因为没人会为那么点利钱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有茶叶、瓷器、布匹之类的较多,但这些东西都要先运出去,这个时候还要担心其他的山寨黑吃黑。
然后在市场被狠狠的宰一刀,换了钱之后,还得买生活必须品再运回,这时更要担心路过某些饿得要发疯了的寨,不讲规矩不受死伤也要劫下来,结果两边都伤筋动骨,慢慢的被其它强大的寨子吞并。
因此吕梁山的盗匪虽然很多,但大家过得都不怎么好,所以一但决定要抢劫时,一个个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把自己和别人的命都不当做是命。
一年年下来,即使是活着的人,也没了生气,更像是野兽一样的暴躁易怒。
也许他们自己也没把自己当人看吧。
赵上玄正这样无聊的想着这些东西,几个当家的已经商量好了方法,因此各自让手下去准备,他也驱马走向徐战带领的小队之中。
加上老人孩子殿后,总共三百多号人,只是每一个当家的手下不过四五匹马,合起来也不过三十几匹,连个冲锋都做不到,毕竟骑兵一旦进入车队之中,自家设的栏杆就会成为阻碍,随着车队冲杀拉开距离,那就失去了冲锋的意义。
徐战骑在马上,冷静得好象百战老卒,看到赵上玄来了,脸上露出笑容,“怕不怕?”
赵上玄笑道:“有什么好怕的,战乱时期,国家征壮丁的时候,满十四岁的都拉到战场上去了。我这十六岁的小子,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更别说还有些功夫在身,想来不会有大的危险。”
徐战点点头,道:“有些功夫在身是有好处,但如果大规模战争的话,你一点优势都没有。只有气力充沛,面对血战保证自己不死,这才算是合格的老兵。一个不小心,被倒下还没死透的敌人拉下去陪葬的不在少数。这一点,你要注意,对敌人够狠,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不管你是当官兵还是做土匪都一样。”
赵上玄低下头,突然感觉有些紧张,说话声音很轻,但却透出一股坚定:“师公,我会记住的。”
这时,山顶的一大簇树叶子无风而动,赵上玄咬了咬牙,知道这一战再也没有留手的余地。
寨子里已经快没有盐了,最近吃的饭菜都清淡得很,嘴里已经可淡出个鸟来了。
他握紧手中的长刀,感觉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头上也开始冒出冷汗,但他眼神坚定,心中却是说不出苦涩,嘴里轻声说道:“土匪又怎么样?起码要活得像个人样,而不是像身后这些青壮妇人孩子一样,浑身都带着一股死气,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死了呢。”
没有人知道,赵上玄彪悍的人生,就是从这一刻他眼中的那一丝怜悯之中开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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