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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归红尘 第十三章 醉梦仙霖

车瑕在生灭厅安顿了谢远之整整一天。

通过那位衣着墨蓝的小师叔——桓檀口中才知,师父确实自刎了,用凤凰蛊才勉强救回来,便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更可怕的是,师父的记忆只能维持三天,三日之后,他又会只记得太师父追杀他的最后一刻——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原谅太师父,他会永远对太师父恨之入骨。

可她记得那天晚上她听到的,一路追杀他们,根本就不是太师父的意思,是他们误会了……

可师父永远都不可能明白了。

以后,她都会好好照顾他,照顾他一辈子。

生灭厅里,师父像个孩子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又时而嘱咐她不要接近太师父,不要去太华山……

直到夜里,她才带着师父回到他的琼华宫,照顾师父睡下。他的睡容很安然,如同婴儿。

见他熟睡,她终于能够歇下来,去窗边透口气。

又是夜晚了,不见星辰,只见一轮清月,孤零零地嵌在黑幕,如冰如霜,遥不可及,独自照彻漫漫长夜。

柔和的月华落在雪地里、在寒松枝头,莹莹散着清澈的光。

天长夜漫漫,地一片苍白,茫茫无际,整座太华山如一整块白玉耸立天地之间。

刚才应是下过一场小雪,之前走过的脚印都不清楚了。夜晚月白风清,夹杂着雪的寒意的空气扑面而来,刺激得车瑕浑身发抖。虽然有那块玉,这里还是太冷了。

正想关窗歇息,却忽然间无意中瞥见了一个寒松下的白影。

那个人影在雪地里极不明显,要不是正迎着月光,她也无法发觉。

只是个远远的人影,倚着松坐在雪地里,夜风吹拂起他的如墨长发,微微飘拂,如晚上展翅的一只墨色的蝶。

这么冷,怎么会有人在雪地里坐着?

车瑕忙披上一件披风,怀里揣好那块温暖的玉,迎着风走出门去。

那个人坐在树下。

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

她一步步缓慢地往他那边走过去。

从一个远远的人影,到一个清晰的轮廓,到他的面前。

是她的太师父,又不像。

过去她眼中的太师父,受人景仰,高高在上,绝代风华,就如这高天孤月一般如冰如霜、遥不可及,又独自漫步在茫茫长夜。

就如他的名字,恒夜,永恒的长夜,注定不可亵渎、任人仰望。

而面前的白衣男子,一身落拓,身子歪斜地倚靠着树干,衣上沾着不明显的雪花,手中提着的竟然是一个细颈酒壶,酒已经洒了一地,甚至洒在了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

那双眼依旧震慑人心,有着包举宇内之势,却不知是否因为有一丝泪光,而显得尤为清澈明亮。

“他睡了?”开口的嗓音依旧低沉,却飘出丝丝酒气。

车瑕紧张地退了半步:“嗯那什么,师父睡下了……太师父你到这来做什么,要不要进屋里去?还有师伯姐姐呢,她不是应该和你一起吗?”

“我没让她跟,她找不到我。”

恒夜目光涣散了些,提起酒壶便把酒往自己嘴里灌,酒又洒得到处都是。

车瑕隐隐觉得这样不太好,想试着劝又不敢劝,只能呆呆地站在他面前。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怯怯道:“太师父,我师父说过喝酒对身体不好,要不别喝了吧?”

“你师父——”恒夜瞥了琼华宫一眼,自讽自嘲,“他恨我,对么?”

车瑕赶紧连连摇手:“没有没有,等他恢复了,他一定会记得你的,他……”

“记得又如何,他还是恨我。”说着,又是自顾自地灌下一大口酒。

车瑕着急道:“师父只是一时生病,他一定会记起你的好!你以前待他那么好,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可是,如果是自己将师父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师父也一定会很难受吧。

“他会记起,记起的也是我追杀他的事。”恒夜苦笑,伸开双臂,“你看,在你们眼里,我就只能当个恶人,注定不会有人与我心意相通、不离不弃。”

“可师伯姐姐不就是吗?她那么担心你……”

提着酒壶的手蓦地顿在了空中。

他的眼中忽然变得迷茫,连呼出的酒气都变得浑浊。

空茫的眼望向远处冰雪覆盖的白色山峰,以及那一轮孤独的月。

嘴唇微动:“阿月她……”旋即他摇了摇头,“她和我……怎么可能。”

“什么可能什么?”

“小车子你不懂,她的事和你无关。”

“哦……”

车瑕刚刚按下心头的疑惑,猛然间醒悟过来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

兴许是乘着酒兴,恒夜的话也变得有些许轻佻:“小车子,不好?看你和远之过去一样瘦小,便这样喊了。”

“可……”

小车子不是瑾哥哥对自己的称呼吗?!看太师父的样子,好像并没有见过瑾哥哥啊。

恒夜倒没注意她的异样,像是难得从束缚中解脱一次,望着那月,端着那酒。

今日,他不是高高在上的长离上仙,不过是一个恣意洒脱、借酒浇愁的失意人。

今夜的月如空空的玉盘,挂在遥远的天际。

“白雪飘兮轻若絮,生如梦兮淡若云——”

吟罢,将最后的酒一饮而尽。他轻叹一声,长长呼出一口酒气。酒壶已空,被他随意扔在雪地里。

在她眼里,他在人前的一切,都不如这一刻的真实。这一刻的他,才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人,那么落寞,又不失他本身具有的气势。若是他清醒,她怕是不敢这样和他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太师父,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她迟疑着问道。

恒夜蹙眉:“何事?”

“你能不能……能不能……”车瑕哆嗦着,结巴了半天,“能不能把那些贪狼界还活着的妖放了?还有孤临,就是庆功宴上的那个,可不可以放掉他?他真的不是坏妖!”

恒夜终于正眼看她:“他是你朋友?”

车瑕点头。

恒夜抿了抿唇,望向远处:“仙门攻贪狼界的名号便是他们害人,而你那位朋友行刺也是有目共睹,放了难服人心。”

“可他们没有害人啊!明明是人害他们……”

“那又如何?人心从来只论利益,不分对错。”恒夜扶着树站起身来,“在‘人’的立场上,他们是妖,自该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若我放了他们,太华山还如何在世间立足?”

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如山间流动的刚融的雪水,又如梦幻的月华。

车瑕扑身跪下:“太师父,我求求你,想办法放了他们好不好?他们真的不坏,一定不会害人的!立场难道不能打破吗?你是太华山的掌门,我求你……”

她正要试着磕头,膝盖下去忽然升起一阵风,将她从地上托起,立直身子。

恒夜意味深长地低头看着她,仿佛只在刹那间,他酒意已退,又变回了高天孤月一般的太师父、太华山掌门,威严而冷淡,遥不可及。

他轻声:“却也不是不可……”

她急了:“什么办法?”

恒夜叹息着摇了摇头:“三个月后是仙家大会,在清风涧,各仙门都会参加。到时候,各仙门会比试剑术、法术、琢玉术、蛊术等,若在大会上夺魁,可当众向本派掌门求取一个心愿。”他顿了顿,“你可明白?”

车瑕一下子便反应过来。

如果能夺魁,就能正大光明地请求将孤临他们放出来,那样也不会损及太华山的名誉。而且贪狼界的妖本来就不坏,更不会造成祸害。

她坚定地点点头:“我、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

恒夜亦是颔首微笑:“你师父当年便夺了魁,向我求了许多关于法术和琢玉术的书,在他书房里,你尽可翻阅学习。便让我看看,到时候,他的琢玉之术,你能学到几成?”

“太师父不去看看师父吗?”车瑕心情稍好,终于关心到他。

恒夜回望了一眼琼华宫,只是摇头:“他恨我,我还见他做什么……”

她不知自己有没有看错,太师父说出这句话时,眉眼里都是带着难得的笑意,像融化的寒冰。

月光映下两个人清晰的影,白衣如雪。

而那轮月,似乎也不再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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