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里剑拔弩张。廖海涛两手叉腰,怒眼环瞪着;何行建脸色阴沉,右手不断地转着手中的那枚戒指。两人的身前都护着两名警卫,已纷纷拔出枪,对准了对方。
只听何行建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着,廖长官,你这是要动武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廖海涛情绪激愤,用手指了指何行建,骂道:“你好不要脸,说我和你抢地盘,你当我们和你一样,山大王啊!”
何行建腾的一下火了,也站了起来:“好啊,你居然骂我是土匪!看老子不崩了你!”说罢,就从腰间拔枪。
杨逸一看情势危急,赶紧冲了进去,挡在中间。“啊呀,你看这事儿闹的,都是自家兄弟,别一言不合就拔枪啊,多伤和气!快快快,快把枪放下。”
何行建阴恻恻地说道:“杨先生,你让开,我的子弹可不长眼。”
杨逸微微一笑,慢慢朝何行建走去,边说:“何司令,稍安勿躁,听杨某说两句。刚才我看了郑长官的伤,她恢复得很好。这和术后的细心照料是分不开的,也说明新四军并没有为难郑长官。如今,廖长官又亲自把郑长官送回来,这份情谊恐怕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吧。至于有什么不和,大家坐下来,好好谈。我就不信,没有谈不拢的事儿!”
就在这时,阿菊穿着件白色衬衣,手上拿着枪,带领几个士兵冲了进来。她听到动静,连军装都来不及穿,套上衬衣就赶来护驾。衬衣上面的纽扣也没扣好,露着胸前雪白的肌肤和淡淡的乳壑。
“下了他们的枪!”何行建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阿菊的手枪已经顶住了廖海涛的太阳穴。几名士兵行动也很迅猛,上前就缴了警卫员的枪。
杨逸一见阿菊了闯进来,知道情况不妙。他猛的向前一冲,夺了身前两名警卫的枪,两臂环抱,双手一带,嘭的一声!何行建的两名警卫,后脑勺对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何行建大吃一惊,立刻把枪对准了杨逸。
杨逸没等他开枪,放倒已晕厥过去的警卫,身子一沉,右脚猛的向上一扫,何行建的枪已飞了出去。他只觉眼前人影一晃,杨逸便已闪到了他的身后,用枪顶住了他的后脑。
电光火石之间,杨逸和阿菊手中的另一把枪,几乎同时对准了对方。
“不许动!”
这一刻,风起突兀,情势急转,双方竟陷入了僵持!
两人几乎同时喊道:
“放开何司令!”
“阿菊,你把枪放下!”
何行建做梦也没料到,杨逸还有这么一手,脑后的枪顶得他头皮发麻,心里一阵狂跳。只听杨逸接着还没说完的话茬,继续说道:“何司令,你不要忘了,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制造摩擦,破坏抗战’的罪名,谁也担当不起。更何况,你当前的任务,是要找到秘密胶片,把玛丽小姐安全护送到祁门。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你能不经过新四军的防区,而直接飞过去!”语气颇具威严。
何行建心里一凛,赶紧冲阿菊喊道:“郑菊吟,我命令你把枪放下!”
阿菊不服,又担心司令的安危,极不情愿的说道:“司令!”
何行建把脸一沉,严肃地说道:“小郑,快把枪放下!廖政委和杨先生都是我的朋友,不可对客人无礼!”
阿菊悻悻地收起枪,站在了一边,又命手下把枪归还给廖海涛的警卫。
杨逸丢下手枪,走到何行建的跟前,单膝一跪,双手抱拳,说道:“在下鲁莽,请何司令治罪!”
何行建哈哈一笑,双手扶起杨逸,说道:“杨先生深明大义,文治武功,和我的爱将又是旗鼓相当,真乃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双。小郑,快把杨先生搬条凳子过来,请杨先生上座。你们几个,把这两个饭桶,给我拉下去。”
杨逸连忙推辞,和阿菊站在了一起。阿菊狠狠瞪了他一眼,嘟着小嘴,背过身扣好扣子。
杨逸低声说道:“这么冷的天,还不赶快回去,把外套穿了,不怕着凉啊 ?”
阿菊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你管我呐!”
这边廖海涛也缓和下来,向何行建抱了抱拳。“何司令长官,请恕我刚才的直言和冒昧,请你别放在心上。”
何行建无端杀了新四军战士,本来就理亏,一听廖海涛这么说,便乐得就坡下驴,打了个哈哈。“哪里哪里,廖政委快人快语,本座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刚才的事,就当是兄弟们一次小小的演习吧。”
“好,既然何司令长官这么说,我们新四军一定全力配合这次救援行动,并全程护送到祁门。等会我就去把两名同志接走,何司令,在下就不奉陪了。”廖海涛说道。
杨逸随廖海涛一行,抱着蔻蔻,一直相送了十里。
他拿出那本《啼笑因缘》,交到廖海涛的手中。“廖政委,这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在牺牲前留下的密电码,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们。哦,这是她的遗孤蔻蔻。”
廖海涛神色郑重地接过书,揣在怀里,动情地摸了摸蔻蔻的脸庞。
杨逸低头对蔻蔻说道:“蔻蔻,叔叔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这几个叔叔,都是妈妈的同志,你先跟着他们回去。等叔叔办完事,一定来接你。”
蔻蔻一听,小嘴一咧,顿时哭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要离开我,我想妈妈,我想叔叔——呜呜——”
杨逸最听不得蔻蔻哭了,每次只要她一哭,总会陪着她落泪。他亲了亲蔻蔻的眼睛,心里一阵怜惜。“乖,蔻蔻最懂事了。叔叔要去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它关系到许多许多小朋友的生命和幸福。如果叔叔不去,他们就会失去父母,失去亲人,甚至失去生命。你说,叔叔该不该去啊?”
蔻蔻闪着长长的睫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杨逸抬头对廖政委说:“廖长官,蔻蔻就先交给你了。我答应她妈妈,照顾她一辈子的。等我送完玛丽回来,就马上来接她。”
廖海涛接过孩子,把孩子交到汪金海的手上,转身握住杨逸的手,说道:“杨先生,你说我们共产党真正的朋友!”说罢,松开手,整了整军姿,朝杨逸敬了一个长长的军礼。汪金海和其他十几名战士,也同时举起手,向杨逸敬礼。
杨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激动得热血沸腾,他缓缓地举起手,向着眼前的新四军战士们敬礼。
茫茫雪海中,廖海涛带领十几名战士,抬着新四军战士的遗体,渐渐远去,最后只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晚霞洒在广袤的大地上,把雪地都映红了。
杨逸依然敬着礼,久久没有放手。
在杨逸的细心照顾下,玛丽的伤逐渐好转。虽然走路的时候,腿还是有些酸软,但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阿菊恢复得更快,每天早上都带着她的兵进行长跑训练。
自从上次杨逸检查她的伤势之后,阿菊就不要他看了,还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一段距离。虽然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还会叫声“杨逸哥哥”,但明显不像以前那么亲近。杨逸搞不清楚,阿菊到底是害羞呢,还是在讨厌他。毕竟,两人曾经枪口相向,可这又算得了什么。难道,阿菊已经心有所属了?想着想着,杨逸不禁哑然失笑,笑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让杨逸不解的是,玛丽居然也不怎么搭理他。有时她走累了,腿脚有些发虚,杨逸上前扶她一把,她也会刻意避开,更别说调情了。
百无聊赖之际,杨逸想起了阿梅和阿竹。可每每想起阿梅,心里就会一阵刺痛。令他奇怪的是,想到阿竹的时候,心中就好像流过了一道甘泉,甜蜜无比。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一支由七人组成的小分队,换了便装,在杨逸的带领下,向西出发了。沿途不断接到新四军的侦查情报,所以,一路非常顺利。到了第三天傍晚,他们就抵达了史王村。
这时,玛丽突然紧张了起来,不断地往杨逸的身后躲。杨逸知道她一定是见过了那具无腿尸体,便告诉她尸体已经被掩埋了,玛丽这才有些安心。
等到了铁牛家的时候,玛丽指了指柴房,说道:“那本书,就藏在那间房子里。”
杨逸和阿菊的四个手下,立刻走进柴房寻找。可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他走到玛丽的跟前说到:“玛丽,你确定书就在藏在里面?”
玛丽点了点头,颤抖着说:“我怕被日本人发现,就藏在那具尸体的下面。”
杨逸拍了拍脑袋,怎么也想不起,他和小六搬尸体的时候,到底下面有没有这本书。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这尸体还能跑别的地方把书藏起来不成?可他连腿都没了,怎么跑啊?”
玛丽幽幽地说道:“我进去的时候,他还是有一条腿的。”
杨逸恍然大悟,一定是铁牛!是铁牛拿了这本书。“阿菊,你到房子里找找,你们两个去后村找,你俩去那边!对,那边!”杨逸急急吼吼地吩咐道。
没等几个士兵走远,只听房内“啊”的一声尖叫,杨逸抛开玛丽,径直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