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日本宪兵队,杉内雅子在多田办公室里来回的走动着,几件事情一直令她坐立不安。她到司令部查阅了顾效寅和宫本英树的调令。发现顾效寅被调往溧水,经特务们几天几夜的审讯,只说出捆绑他们的是一个年轻人,具体是谁,他也不清楚。杉内分析了顾效寅离开和到任时间,发现他没有作案的可能,于是,就让特务们把他给放了。宫本被调往驻扎在鄱阳湖地区的第101师团,可那边的电报回复:此人一直没有前来报道。从此宫本就上了杉内的黑名单。
多田的那条线索,进展也不顺利,一连两个月过去,没有查出任何线索,想必林翔玉是杀手出身,处事自然十分小心。杉内又开始怀疑起多田的能力了,于是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
她本来想让雪狼尽快接受新的任务,可雪狼的身体状况又出现了问题,在今后的两年时间里,只能和缪德明待在一起。于是,杉内就给了一个新的任务:监视缪德明。
最可气的是,她刚从司令部回来,憋了一肚子火。畑俊六狠狠地把一张报纸甩给她看,上面居然刊登了中岛今朝吾在占领南京期间不齿的盗窃丑闻,还说得是有理有据。
“耻辱!这是大日本皇军的耻辱!现在军部已经开始对中岛进行调查。可这家伙居然把矛头指向内山,说这些财产是内山的人偷的。狗咬狗!无赖!”畑俊六愤恨地骂道。
杉内看着这篇报道,想把这件事情和刺杀案联系起来,却又没有必然的理由,正沉思着,只听畑俊六措辞严厉地说道:“杉内中佐,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刺杀案的嫌疑人还没有抓住,你们是怎么办案的!”
杉内一个立正,抬起头恭敬地说道:“报告司令官阁下,现在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中岛的副官宫本英树的身上,但此人自接到调令以后就神秘失踪了。现在我怀疑……”
畑俊六粗暴地打断了杉内雅子:“我不需要解释,我需要的是结果!结果,你明白吗?中佐阁下。”
中岛今朝吾,这个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自从盗窃丑闻被披露调查之后,被编入预备役,不再担任军职。因为被调查所造成的心理和舆论压力,以及在上海治疗期间的那起医疗事故(实际上是谋杀),患上了药物性肝硬化和尿毒症,于1945年10月28日死于日本,逃脱了中国人民对他的审判。
1939年的元旦快要到了,这晚,章文功回了一趟老家,杨逸和玛丽就留在了诊所。
杨逸打开前几天布莱尔夫人寄来的教学资料,坐在灯下看着。窗外,已下起了鹅毛大雪,可他的心里,却是暖暖的。在曼彻斯特的日子,和夏洛蒂相处的日子,一直是他美好的回忆。是啊,如果没有战争,也许他现在还在英国念书。可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和杜梅是不是就有可能不会分开?他心里一直没有答案。因为,他心中的杜梅,仍然是一个渴望解开的谜。
玛丽在一旁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态,时而平静,时而甜满,时而又飘忽不定。她颇带妒忌地问道:“又在想你的那位美女老师啦?说,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杨逸忙说:“没有,我向月亮发誓,我没有!”
玛丽笑道:“滑头!明知道今晚没月亮,你还发誓!快说,你心里到底还有几个女人?”
杨逸认真地想了想,掰着指头数道:“一,二,三,四,五,六……”
玛丽在他胸口就是一顿乱锤:“不许数,不许再数啦!”
杨逸握着她的手,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玛丽,妙春堂的弟兄又去了一趟淳溪,今天回来说,还是没有我母亲和两个妹妹的下落。你看我都急死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别的女人。”妙春堂是洪武堂在南京开的药铺,铺子里的伙计都是会里的弟兄。
玛丽安慰道:“万能的上帝会眷顾她们的。杨逸,你也别太担心了,其实她们没有死于日本人之手,那就是万幸了。说不定,他们现在过得也不错啊。”
正在这时,诊所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玛丽打开门一看,老乔已直接闯了进来。
“小杨,不好了!阿四,阿四叛变了!现在整个锄奸队的成员名单,都已经落在日本人手里。今天下午,田金水牺牲了。”老乔急匆匆地说道。
杨逸让老乔坐下,说道:“别急,老乔,你慢慢说。”
老乔坐下喝了一口水,说道:“阿四昨晚去了他的姘头小翠红那里,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回来。于是,我就赶到了小翠红家里找他,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还发现有搏斗的痕迹。隔壁的邻居跟我说,昨晚阿四来之前,有两个日本兵进去调戏小翠红,后来阿四把他们赶跑了。可没过多久,一下子来了很多日本兵,把阿四和小翠红都给带走了。我不放心电台,就赶紧去找报务员田金水,向让他赶快转移。可惜我去晚了,金水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电台也被他们搬走。于是,我又马上通知弟兄们转移,可还有很多没能通知到。”
杨逸暗暗叫苦,问道:“老乔,有多少弟兄转移出来了?他们都去哪了?”
老乔焦急地说道:“只有五个弟兄,我已经让他们先赶往溧水集合。可现在我们没法和上级联系,这是个最大的问题!还有密电码,我不能确定,它是不是落在鬼子的手里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杨逸冷静地问道:“你确定只有田金水掌握密电码?”
老乔想了一想,肯定地说道:“嗯!我确定。不过,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把密电码留在工作的地方。因为我和他共事多年,他的工作习惯我还是比较熟悉。”
杨逸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密电码有可能还在?而且不一定放在田金水的住处?”
老乔不置可否,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刻,杨逸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他把一切可能与对策都粗略地过了一遍,心下默默地念叨着:“锄奸队除了老乔和被捕的弟兄,现在已经基本转移,如何把老乔送出南京是目前的关键。电台没了,如果能顺利找回密码本,还有机会联系到重庆;如果找不到密码本,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情报送给出去?万一秘码本落在了鬼子手里,将会给整个军统组织带来很大的破坏,这是最坏的结果。鬼子的行动如此迅速,这还是因为没有内线,本来顾效寅已经争取过来了,可现在他到底在那都不知道。嗯,还是先把转移同志、递送情报和寻找密码本这三件事做好再说吧。”
想到这里,杨逸对老乔说道:“老乔,今晚你就住在诊所,好好想一想密码本的线索。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出城。”
老乔还想说什么,杨逸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已经暴露了,必须尽快出城。密码本和与上级联系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吧。”说罢,杨逸带着玛丽离开了诊所。
他把玛丽送回家,对玛丽说道:“玛丽,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和徐叔会合,商量明天的事情,你在家待着,不用等我。”
玛丽关切地说:“那你路上多加小心。”
杨逸来到妙春堂,见到了徐文冠。
“徐叔,军统南京锄奸队的队长汤阿四叛变了,密电码不知所踪,城内还有一个人没有安全转移。我想借助我们洪武堂的力量,帮军统度过这次难关。”杨逸说道。
徐文冠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传递消息,密电码不是关键,随便找部电台就能联系,可你不知道军统总部的波段频率,就算给你一台,又有何用?但这并不表明密电码没用,鬼子拿到它用处可就大了。所以,密电码必须找到。锄奸队员的转移,好办,把他们带到皖南,我以前拉杆子的地方就可以了。为了减小损失,尽快把情报传递出去,这是整个善后补救措施的关键。但现在我们根本没有与国民政府联系的渠道,唯一的一条也不知管不管用。”
杨逸忙问:“章叔,别卖关子,快说说是什么?”
徐文冠说道:“部队里有电台,也有军统的人,可南京的周边地区,已经没有国军部队。只有在皖南,还有一支共.产党的部队。”
杨逸随口搭道:“新四军?我听说过呀。”
徐文冠接着说:“虽说是共产党的部队,但现在已列入国军的战斗序列。可他们和国民政府打了这么多年仗,会不会帮我们,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看值得试试。”
杨逸问道:“徐叔,那你在皖南的时候,有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徐文冠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也是无缘哪。”
杨逸起身说道:“好,徐叔,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明天麻烦你带个兄弟去趟诊所,我要把老乔送出城去,顺便把他们送到皖南,再和新四军联系一下,争取把情报顺利送出去。”
徐文冠问道:“那你让我做什么呢?”
杨逸说:“明早你和老乔再仔细地谈一谈,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我请徐叔帮我调查密电码的下落。争取双管齐下,两面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