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好酒杜康
秋意渐浓，白杨的叶子开始凋落。
杜康镇并不算大，一条街道，十来家商铺，一个面馆。
面并不好吃，可是不好吃的面却可以充饥。
“店家，还有没有别的吃的？”麻雀儿问道。
面馆掌柜的道：“吃的就是面，不过喝的还有别的。”
酒坛泥封一拍，香气扑鼻，令人不饮自醉。
麻雀儿第一次喝酒，轻啜一口，吐着舌头道：“这酒好辣。”
熊倜道：“想要尝到酒的醇香，当然先要忍受酒的辣劲，只有这辣过后，这醇香才会令人难忘。”
麻雀儿道：“想不到你年龄不大，却也是个酒鬼。”
一直沉默的九尾蝎王咳嗽两声，突然道：“是不是酒鬼和年龄没有关系，一个人是酒鬼是因为他嗜好喝酒。”
熊倜道：“酒鬼嗜好喝酒，是因为他懂得喝酒的乐趣。”
麻雀儿嘟着嘴，装出生气的样子，道：“哼，你们这些男人，只有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才会健谈，你们两个平常可都不是善于说话的人。”
熊倜道：“因为我们都是酒鬼。”
麻雀儿道：“酒鬼酒鬼，也不知道你们大老远干什么来了，竟然在这里如此喝酒，也不怕被人砍掉了脑袋。”
九尾蝎王喝了一大杯酒，死灰色的眼里竟然有了光芒，他一捋胡须，道：“不怕不怕，此时此地正是喝酒的大好时光。”
熊倜道：“他们绝不会要我们的脑袋，相反，有人若要我们的脑袋，他们一定会拼了命保护的。”
面馆掌柜端上来三大碗面汤，道：“三位客官，原汤化原食，我们北方人吃面都要喝面汤的。”
麻雀儿道：“还是店家说得好，原汤化原食，不像那些酒鬼，就知道喝酒，他们永远不知道，一碗热腾腾的面汤喝下去，要比一杯酒喝下去舒服得多。”
面馆掌柜一面抹着桌子，向熊倜道：“三位客官不像是北方人。”
熊倜看了一眼面馆掌柜，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得让人一转身便会忘记，这些生意人在闲着时总喜欢和顾客闲聊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生意人喜欢聊无关紧要的话，这样顾客既不反感，又可以使顾客感到亲近，他也可以得到杂七杂八的消息，可以作为与下一个顾客交流的话题。
熊倜没有反感，答道：“不是。”
面馆掌柜清洗着一把筷子，又道：“客官怎么称呼？”
熊倜道：“在下姓熊。”
面馆掌柜眼睛一亮，抬头望了熊倜一眼，手里却没停下，正用一块干燥的抹布，擦拭着刚清洗干净的筷子，那筷子原本就是干净的，可他却用一盆干净的水再清洗了一遍，然后再一根一根擦拭干净，看来他是一个很讲究卫生的掌柜，这种卖吃食的商铺就应该有一个爱干净的掌柜。
面馆掌柜望着熊倜，惊喜道：“你们江南有一位很出名的少侠，也姓熊。”
“哦。”熊倜道。
面馆掌柜道：“他叫熊倜。”
熊倜道：“你认识他？”
面馆掌柜道：“不认识，听说他以前是个杀手，不过后来无缘无故失踪了，又突然再现江湖，听说他可以一剑杀死两个人。”
熊倜道：“熊倜现在很有名？”
面馆掌柜道：“那当然，有一天我若能见他一面，即便只为他做一碗面吃，便死而无憾了。”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美好的梦想，哪怕他是一个普通人，一个面馆掌柜也不例外。
熊倜想笑，他想不出自己已经这么有名，竟然有人如此崇拜他，但是他没有笑。
熊倜道：“也许那位熊倜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样生活下去。”
面馆掌柜抹完最后一根筷子，他抹的很仔细，好似手里并不是一根筷子，而是一柄镶满宝石的精钢良剑。
突然，这根筷子带着风声，刺向熊倜的咽喉。
这面馆仅有九尺宽，左右两张饭桌各占去三尺，中间的过道便仅余三尺宽。
面馆掌柜站在过道之中，距离熊倜最多三尺之远，他这一转身出人意料，快似闪电，衣袂带着风声，那一根普通的竹筷，此时在他手里，早就已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一柄杀人的利剑。
这利剑眨眼已到了熊倜的咽喉，直奔要害之处。谁想躲开这一剑，简直难于登天。
熊倜没有躲，他身在桌椅之间，空间狭小，行动很是不便，他便一动不动，毫不躲闪。
难道他几杯烈酒下肚，已经反应迟钝，就连死亡来临也浑然不觉？
九尾蝎王与麻雀儿也丝毫未动，因为这一剑实在太快，太出人意料，他们来不及反应，四双眼睛瞪得如同四个铃铛。
就在这利剑已经接触到熊倜的皮肤之时，熊倜微一侧身，利剑贴着他的皮肤划出一道白痕，却未刺破。他左手贴身而上，手腕一翻便已扣住那人脉门，顺势一拉，那人失去重心，身子扑倒向饭桌，熊倜右手食中两指并拢，其余三指紧扣，以指为剑刺向那人咽喉。
“咯”的一声，那人咽喉已被熊倜刺破，鲜血直流，熊倜反手一掌，“砰”的一声那人又倒飞出去，对面饭桌被砸的粉碎。
那人背靠着墙，双脚发软，两眼犯直，左手一摸脖子，竟然染得满手鲜红，他喘了两口气，慢慢站直，道：“多谢熊少侠手下留情。”
麻雀儿暗自忖道：“看来这人也是个怪人，被别人打得如同狗一般，却还满口感谢打他之人。”
熊倜冷冷道：“你是谁？”
那人道：“封无剑。”
熊倜道：“我们并不认识。”
封无剑道：“不认识。”
熊倜道：“是谁派你来刺杀我？”
封无剑道：“我自己。”
熊倜微微一笑，道：“哦。”
封无剑道：“我是一名杀手，一名不带剑，却随时都有剑用的杀手，不过还不是很有名。”
熊倜道：“你很希望自己出名。”
封无剑道：“是，杀了你，我便很有名，便会在杀手榜排名前列。”
熊倜道：“我知道。”
封无剑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熊倜道：“开始什么？”
封无剑道：“我知道你原本也是一个杀手，不随便杀一个不清楚的人，是一个优秀杀手的原则。”
熊倜道：“我现在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便可以杀你了。”
封无剑道：“能死在你的手里，我很荣幸。”
熊倜突然感觉这个少年很亲切，他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倔强，执着，为了实现定好的目标，哪怕死也在所不惜。
熊倜道：“能不能坐下来，一起喝杯酒？”
封无剑双眼突然湿润了，道：“我请你，我请你们三个人一起喝酒。”
杜康镇的酒烈而不暴，醇香绵长，好似一类人的性格，表面刚烈，没心深处却隐藏着善良，诚信，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就像是喝杜康镇的酒。
“我们做个朋友如何？”熊倜道。
封无剑似乎很震惊，拿酒杯的手一颤，杯子里的酒洒了出来，他却道：“不好，要做就做兄弟。”
熊倜道：“好，做兄弟。”
封无剑道：“小弟刚过十六岁生日，你显然比我大。”
熊倜道：“那我便是兄长。”
封无剑道：“封无剑敬兄长一杯。”
烈酒下肚，好似一团烈火，让人顿感温暖，熊倜与封无剑二人开怀大笑。
封无剑突然道：“封无剑虽没有杀了熊倜，却和熊倜做了最好的兄弟，死而无憾了。”
话音刚落，封无剑紧握起一根竹筷，刺入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