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红袖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倾语,倾语碍于红袖的面子,只好不情愿地坐回席中,没有发作。红袖看了一眼旁边倾语眉头深锁的俊脸,不着痕迹地把身子靠了过去,用极小的声音对倾语道:“不管怎样,先看看再说。”
“这妮子分明是找茬儿。”倾语挑眉,用同样几不可闻的声音回到。
“你放心,妆衣这丫头不仅你喜欢,我也喜欢。”红袖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倾语,忍不住一改平日的正经,打趣道:“可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
红袖突然这么发问,倒让倾语正色起来:“你都知道什么?”
“自然是知道,不然我如何替神公子打点这教坊?”红袖笑笑,示意妆衣继续作答。
妆衣往几位善才这边望了一眼,见红袖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如实回答:“西周卷第一十六章的标题是,三国攻秦反。”说完甜甜一笑,又补上一句:“姐姐,妆衣答得对与不对?”
这一问,反倒转将华衣陷入了尴尬,不管对错与否,华衣能给妆衣的回答做出评定,不正说明她也看过《战国策》这本禁书么?那她到底答是不答?
好一个妆衣,竟然轻轻松松就化解了……这边,几位善才总算为妆衣松了一口气,而那一头,华衣自己栽进自己挖的坑里,只能哑口相对。狼狈间,计上心头,记得住一个小小的章节标题,说明妆衣记性不凡,可是如果详尽到字,纵有再过人的记性又当如何呢?
华衣也不回答,继而提出第三问:“《魏书·三国志》郭嘉传,正文第三百三十一字,是什么?”
“你——”倾语正要发作,衣袖却被坐在一旁的红袖仅仅拽住。没有人注意到,倾语狭长的柳叶眼里已经漫起了妖冶的金色,正是妖化显形的前兆。给红袖这么一拉,倾语溢出来的妖气又生生压了下去,书院再次陷入静默。机变比试每个人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且不说妆衣能否把厚厚一本《三国志》全书背诵下来,即便她记性惊人,一炷香的时间,也绝不够妆衣默背到三百三十余字的。
“姐姐……”一个轻柔的声音打左边传来,遁声看去,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工笔善才织语。这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平凡女子,此刻,她正颦着眉眼,对着红袖缓缓摇了摇头,显然,连素来寡淡的织语也不赞华衣的提问,同示意红袖终止这场机变。
红袖又看了看一旁的解语,谁知她水蛇般妖娆地伏在茶几上,正十分悠哉地往嘴里送着葡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估计连比试内容都没有认真去听……再看看妆衣,闭着眼正在极力思考什么,神情却是淡定的。兴许是自己多虑了吧?红袖只当没看见倾语和织语的焦虑,轻轻接过书涵递过来的茶盏,她真的很感兴趣,妆衣究竟还有多少能耐是她不知道的?
见红袖神态自若地品茗,织语也不好再去说什么,只能回给妆衣一个略带同情的微笑。红袖的想法她无法琢磨,也永远琢磨不透,这大概便是上头那位主子把这偌大教坊交付给她打理的原因,因为她总是可以运筹帷幄,在最危难的时候扭转乾坤,慎密的心思无人可及。
时间一秒秒地流走,眼看着计时的香已经烧到了尽头,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倾语更是压抑着自己膨胀的妖气,焦急地看着虚空。只见妆衣轻轻睁开眼,镇定说道:“是个‘无’字,有无的无。‘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觽,无异於独行中原也。’”妆衣答毕,众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定,听客中惊叹声、称赞声不绝于耳。
华衣听了妆衣的回答,无言以对,只能灰溜溜地退下作罢。红袖侧过脸来,目光停在妆衣有些稚气的小脸上,若有所思。
妆衣的第二个挑战者是天字二号的销衣,妆衣曾在初到教坊的时候见过她,皮肤白皙,杏眼多情,眉心有朱砂的女孩子。七分妖娆,三分清丽,美得叫人心生怜意。两个女孩彼此都有些好感,见面只是淡淡相视一笑。
“销衣年龄稍小,情理上应该喊姑娘一声姐姐。姐姐被安排进天字一号,自有姐姐过人之处。销衣自知资质愚钝,不求能在机变中赢过姐姐。但销衣实在好奇,着实想与姐姐切磋切磋,还请姐姐不吝赐教。”销衣婉婉说道,举止间有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灵秀:“这第一问,是个字谜。敢问姐姐:上下左右,都是口,口对口,口吞口,不是口。是为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