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颔首:“各位,在下尽量说的明了些,先说说这毒,正如大家所知,银花毒毒发时间为一盏茶,且必须接触血液才能生效,所以下毒者必使用银针之类的器具,而他的银针正藏在布偶身上。”这点大伙刚刚已经见识到了。
“如何判断是他下毒呢?”商人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继续说:“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每个中毒者的毒发状况虽为相同,却仍有不同之处,他们在吐血身亡前的确站定不动,但有人的左腿抽动一下,有人的右腿抽动一下,这就证明,他们被下毒的部位是不同的,而当时大家在吃饭,坐在凳子上,试问谁能轻易把毒针扎到他们腿上却不被注意呢?”
“啊!我想起来了,这孩童确实常在桌子底下蹲着,我看他是个傻子便没在意,居然被他伺机下毒了。”江湖人恍然大悟。
我看了那孩童一眼,他眼含笑意,对我的推断未加否定。宋邻安亦是笑笑地望着我,用眼神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接着说:“前面三个人都是吃饭时被下毒的,当时这孩童都蹲在桌子底下,而太子却是先前下楼时被下的毒,想必大家都还记得吧,他那时正蹲在楼梯口,在太子衣服上抓了一把。”
众人明了地点点头。
“我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那假孩童眯着眼问道。
我笑笑:“从第三个死者商人毒发后我便开始怀疑你了,先前我并没注意你身在何处,而那一次,我看见你蹲在桌子底下,看似是被吓的,但我却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漠然之意,而平时你都是目光呆滞的痴儿模样,是突然间的眼神变化出卖了你。”
我停顿一下喘口气:“后来我就在回忆你之前的一举一动,终于明白了,你由始至终都在伺机下毒。”
“果然厉害。”他轻笑道。
“既然都解释清楚了,你快把解药交出来!”壮汉身中剧毒即将毒发,急得一把揪起孩童的衣领。
孩童推开他,摊摊手说:“没办法,我没有解药。”
“什么?你耍我!你下的毒,怎么可能没有解药?”壮汉脸上一乍白一乍青,想来是气得不轻。
“解药确实不在他身上。”宋邻安站起身,“先前我说过,凶手的最终目标已经达到了,而目标就是太子,前面杀死的几个人不过是为了混淆大家的判断,下毒之人是这孩童不错,但他不是真凶,真凶手里才有解药。”
众人又是一阵讶然,别说他们,就连我也弄糊涂了,头皮麻了麻,什么叫下毒之人不是真凶?
宋邻安泰然一笑,转向那妇人,冷声道:“我的判断,你可还满意?”
对呀,还有这妇人呢,我差点就忘记她的存在了。
在众人期待的神情里,妇女将眼帘稍微抬了抬,露出一丝笑意:“我现在只想知道理由。”
“要理由吗,那我随便给你一个,银花毒自问世以来只传女不传男,而他不过是你的棋子,真正想杀人的是你才对。况且,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师傅风止正是死于西国太子之手,你想趁机为师报仇。”宋邻安水波不兴地道出谜题。
又是风止——先前我无意中道出的人名。
“哈哈哈哈,你赢了。”妇女大笑几声,忽然换了神情,满脸沧桑,哀怨而惆怅,她从怀里掏出两颗解药,一颗给了壮汉,一颗给了那孩童——我不知道那孩童要解药做什么。
“大仇已报,我已无所牵挂,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妇女一派大义凛然。
正在我一心消化他们这番对话时,门口突然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男子一边走一边连连拍手,口中念道:“好!”
走近后他直接面向我,雅然道:“感谢仁兄为本太子寻得真凶,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本殿定当竭力满足。”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那壮汉屈身向他行礼,表情端正严肃有气势,瞬时与先前鲁莽冲撞的形象大不一样。
又来了个太子?我云里雾里地看向宋邻安。
宋邻安轻咳一声,沉声说:“既然真正的太子殿下已经来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由殿下来处理罢。”然后拉着我的手,“我们回去。”
我觉得他简直是把我拽回房间的,一路上我频频回首,那妇女绝望地瘫倒在地,像被抽了魂;而那真太子虽穿着普通衣裳,却一派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想一想也没什么说不通的,原先的太子一看便是假货色,只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我看着那真太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在哪见过似的。但随即打消了这种可能,我才出府一个月,基本都跟木易杨在一起,哪里有机会见什么西国太子,更何况他也才到东国来吧。
“喂,你干嘛拉我回来,我的赏赐还没拿呢!”虽说真正的功劳应归宋邻安,毕竟真凶是他找到的,但我废了那么半天的口舌,没功劳也有苦劳嘛,有好处干嘛不要。
谁知宋邻安像生闷气似的,拉长着脸:“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宋邻安,你怎么了,你跟那太子有仇啊?”我凑上前问道。
“谁说我跟他有仇!”他不由提高了声调,神色收敛略显局促。
“我也就随便一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抢了你娘子呢?”我笑笑地信口打趣,截然忘了我正是他未来的娘子。
“他就是……我看他不顺眼成不成?”宋邻安面上浮起不悦之意,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干涩。
“行行行,随你乐意,我管不着。”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我懒得搭理他,干脆离开让他自己待着静一静好了。
我正要转身,宋邻安突然一把抱住我,像是倾注了全部的力量,抱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我越是要挣扎他就抱得越紧,两人之间像是在做无声的对抗。
后来我索性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权当安慰他吧,谁叫我心肠好呢,兴许他跟那太子真有什么深仇大怨也说不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就这样,他拥着我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待我醒来,已是次日晌午时分,我竟睡了那么那么久……宋邻安就坐在床沿上,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我。我亦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他先开口:“阿泽,车夫买马回来了,我们下去吃了中饭便启程罢。”
哦,要走了,这边的事也该告一段落了,虽然我还有许多地方没弄清楚。
下了楼发现底下一个人也没有,问了店小二才知道之前住的那些人都已经离开了,并且那西国太子还给了大伙不少安抚银两,说是为无辜被杀的人做点什么。
他确实应该感谢大家,尤其是那假太子,否则被毒死的人就是他了。但是我心里面仍不赞同他的做法,他大概是知道有人要杀他,便弄了个假太子来招摇过市,引起杀手的注意,只是引蛇出洞这一招,毕竟有些残忍,对那妇人,对那些枉死的人,都太过残忍了。
我原本还有事情想跟那几个江湖人打听打听的,不想这几天被这起杀人案弄的昏了头,就丢之脑后,现在想起来那帮人却已经走了。不过来日方长,我都等了近十年了,也不差这几天几月——天上哥哥,请耐心等待,阿泽会来找你的。
吃完饭收拾好行李,正要上马车,一个长相英俊行动潇洒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他客气地说道:“二位公子,前路漫漫,可否捎我一程?”
我的小心脏瑟缩了一下,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