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上一滞,干巴巴地望着他俩,一时间不知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他们。好在我不是那般受不得打击的人,既没有瞬间眼含泪花,也没有择慌而逃,只静静地站着。
宋邻安放开那女子,缓步走向我,凝眸对我的女装随意打量一番道:“阿泽,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嘱咐你多待几个时辰么?”
“里头太闷人,我就提前出来了,是不是来的不凑巧打扰到你们了?”我逼出一抹笑意,装作平静。
心底怎会不失落,即便宋邻安知晓我是女子,却也未曾见过我的女装打扮,现在看到之后只这般风轻云淡,委实让我先前想带给他惊喜的心情受了打击。
“我……”宋邻安正要答话,那女子便大叫一声,扶着桌子直喘气,模样甚是吓人。
“怎么了西涟!”宋邻安急急问道。
“肚子……疼……疼啊辰哥哥……”声音颤颤的,带着虚弱无力,捂着肚子仿佛疼到要窒息一般。
宋邻安一把抱起她轻放到床上,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我这就去叫大夫来,你先撑着点。”他的话很具安抚作用,那西涟就受用地点了头,咬着唇忍痛。
“阿泽,你在这儿看着她,我马上回来。”
“哦,好,你去吧。”我讷讷地点两下头,站到一侧让路给他出去。待他的人影飞速消失于我视线之内,我便转身走进屋内,却见那女子正满脸勾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欲要把人看穿孔似的。
“姑娘你怎么坐起来了,你不是……”然后我就见她拍拍手掌站起了身,一步一步逼近我,浑身散着戾气,着实有些压人。
“蓝泽,你刚刚也瞧见了吧,辰哥哥他有多么紧张我,可见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那你呢,你该怎么办,嗯?”她嘴角捎着玩味的笑意,媚眼弯弯,语气里不乏讥讽。
见我不说话,她转身走开几步,坐到凳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嗫嚅道:“唉,真是可惜了,枉你对辰哥哥情深意重不离不弃,他心爱之人却不是你,而今我已有身孕,他不会不管不顾,纵使你们有婚约在身,也得作罢了是不是?”
什么叫我对她的辰哥哥情深意重不离不弃?宋邻安是这么跟她说的?
我先前还抱着“这不是真的,是误会”的心情待在这儿,可眼下这女子话中有话,明摆着是在表态,要让我自行退身于他二人之间,省得误了他们的好事。
虽然心头抽搐着着实难受,我面上还是笑了出来,甚至松了口气。至少我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除了他的臆想症,西涟与她腹中之子便是宋邻安藏在心中的秘密。难怪他看我的眼神时常悲戚连连,一早就打算让我离开了吧,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不得不叹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西涟姑娘,你现下有孕在身,还是好好歇着吧,宋邻安既说了要照顾你和孩子便不会食言,至于我跟他之间的婚约什么的,一无书面约定,二无天地之誓,也不必不作数的。”说完我便含笑转身离去。
踏出门,我脚下顿了顿,回眸冲她一笑:“对了,有件事你恐怕弄错了,我蓝泽对他宋邻安的感情,还不至于情深意重到不离不弃,叫他大可不必介怀。”
西涟听得一怔,面色变了变,眸中透着迷惑,似乎对我的话有些难以置信,又仿佛对我这般痛快无所谓的态度不甚相信。不管她怎么想,我都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原因无他——只要宋邻安别再对我露出那种复杂的伤感神情就好。
这样做既解放了他,亦解放了我自己,何乐而不为?
走出客栈大楼,四面八方的冷气窜进身体,凉得我直哆嗦了几下。在大街上晃悠了半天才后悔,怎么不拿几捆银票再走呢,咳,实在不行我倒时再折回去问宋邻安要点赔偿费吧……
行至一个巷子口,我突然瞧见了清柔,她正被几个大汉逼到绝境,整个人缩在角落处,眼神涣散,恐惧而空洞。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
“哼,小丫头,你爹欠了一屁股债,不擦干净就敢跑路,他不还你这做女儿的还能不还么,赶紧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们哥几个只能把你卖去妓院了,可别怪咱们不懂得怜香惜玉!”领头的壮汉气势汹汹,左手把玩着两颗石球,右手伸过去捏住清柔的下巴。
后面的几个小喽啰跟着呵呵大笑,拿着短棍在手心上一敲一敲的,纯然一副街头混混的模样。
我顿时看得傻了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打劫还是作甚?心中生出一股子懊悔,先前我认定清柔在撒谎,目的是为了留在宋邻安身边,现在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之前那样对她,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清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含泪哆嗦道:“各位大爷,我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不过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你们再宽恕些时日吧,求求你们了……”
“喔?一定会还上?你拿什么还?按我说最快的方法就是把你卖去媚风楼,到那时,即便你还不出钱,也可以以身抵债嘛,哈哈哈哈!”壮汉笑停后,转了脸色,板着脸揪起清柔的衣襟,猛地拽起来,厉声道:“走!大爷我这就让你还钱去!”
我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的正义感澎湃而生,加之我对清柔有愧在先,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被卖掉。我冲上前,大喊一声:“给我住手!”
声音虽达不到震天动地的境界,倒也不乏气势威严,面前的一帮人个个吃了一惊,纷纷转头望着我,神色诧异。
“放开她!”我不管不顾,向前踏进一步,冷声对那领头混混道。
领头的家伙把清柔往墙上一推,吊着嘴角冲我坏笑,鼻孔里哼出一声,对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道:“哟,城里啥时候来了这么个标志美人儿,铁爷我怎么不知道呢?我说美人儿,你刚刚大喊大叫的,是让铁大爷我放了那死丫头?”
“是又如何,你放是不放?”我昂首对着他,丝毫不露畏惧之色。
这铁爷仰头笑了又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了她爷的钱去哪找?你赔么?赔不起爷连你一起卖!”说罢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小喽啰们走上前来,逼近我。
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我后颈捶了一下,我瞬时昏了过去,晕倒的前一刹那,我瞥见那清柔笑得尤为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