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手轻脚地拉开门,敛声屏气,发现原本守在门外的那两个大汉居然不在,门外空空如也,就不怕我趁这夜黑风高开溜么?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点,那二人并未如我预料的擅离职守,反而正在严格执行媚无双的命令——我看见隔壁透过来的淡淡光亮,走近几步,伸手戳破窗纸,那两名狰狞大汉此刻分外卖力,拼命地折磨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儿。
我看得眉头心头全然蹙起,又听得妖娆一声:“阿大阿二,再给她多加几根针,我就不信这死丫头能跟我一倔到底!呵,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当朝皇后,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就算他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绝不手抖!”
这是独属媚无双的声音,魅惑,妖冶,却毫无善意,扎到心里会疼。
当真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折腾人,未免也太敬业了。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哪来的冲动,一个没忍住就奋力推开门闯了进去——心想着,这次总该不是骗局了吧。
媚无双被我惊动,转头看着我冷冷道:“你跑进来做什么?”
而那阿大阿二俩壮汉估计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丝毫不为我所动,依旧抓着大把大把的细针扎进那女子的身体,一下又一下,铁面无情。地上瘫痪着的女子已然被弄得半死不活,连喊叫之声都消失了。
我咬着唇将视线从地上女子身上转回来,换了一张逢迎笑脸对媚无双说道:“无双姐,你可别怪我多管闲事,这边声音太闹腾,我在隔壁睡不安呢!”
“喔?那你想怎么办呢?”
这媚无双的智慧和眼力果真称得上无双,我就那么挑眉一笑她便猜中我心思。于是我也就不跟她打哑谜了,凑过去拉着她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她瞬间眉眼开笑,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蓝泽啊蓝泽,我媚无双还真是拣了个大宝贝呢,你放心,姐姐我会好好栽培你,来日当个花魁不也是难事,只要你听话就行。”眸光流转生辉,纵然只点了盏油灯亦映得她风姿卓越。
“无双姐你早早歇息去吧,这儿的事就交给我好了。”我冲她眨眨眼道。
媚无双叫那两人停了手,带着他们走出房,我正急着要上前查看那女子的伤势,就听到一声“慢着!”。
我诧异地回头,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反悔了?
媚无双踏了回来,先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然后对我说:“蓝泽,你得换个花名,以后就叫邀月吧,如何?”声音和缓,倒叫我有些吃惊。
我立马点头,“都听无双姐的。”
她笑笑,转身离开,还带上了门。我心想她是讨厌我名字中的“蓝”字吧,这般拐弯抹角起什么花名,还不是为了她自己。不过我自是不会长久待在这鬼地方,管它邀星星邀月亮邀太阳的!
回过神我赶紧走过去扶起趴在地上的女子,她发丝凌乱着,还沾着因剧痛而逼出的汗水,着实看得人心疼。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我的脸后眼神一闪,露出不可思议地神色。
我一怔,怎么是这种反应?怕吓着她,于是我赶紧解释道:“姑娘别怕,我是来帮你的,能起来吗?”
我一说话她就更是抖个不停,一如见了鬼似的,身子不由往后挪了挪。
我脸上僵硬了一下,难不成我比那媚无双还瘆人?竟怕成这样……着实打击我的自信心了。
她这样我也不好再逼他,就蹲在她身旁看着她。她缓了缓后终于松了口气,盯了我好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像带着某种确认,轻轻道:“娄蓝阿泽,你……你还活着……”
这下轮到我受惊了,我心中一梗,颤颤道:“你、你是……”娄蓝阿泽——这个名字,世间有几人这般唤过?往事之风如一股气流袭入胸膛,酸涩之意瞬时涌上来,叫人无法阻挡。
在我发怔的这段时间里,那女子将脸上的乱发拂开,露出完整的精巧面庞,直直刺痛我的双眼,“萱、萱儿……”我颤巍巍地试探着唤道。
她笑笑,“阿泽,我真的很开心,你竟然还活着……”她笑得那般温柔醉人,眼泪从她剔透的眸中刷刷滴落。
此情此景,我还能做什么,扑通一声冲上前抱住她急喘道:“萱儿我终于看到你了,我又看到你了……”儿时唯一的玩伴,儿时唯一不会嫌弃我的疯病的人,儿时陪我度过漫长煎熬的人……东国大将军之女兼太子妃——陆萱儿。
她身体僵了僵,我差点忘了她才被那俩混蛋施以酷刑正痛着,于是赶忙放开她,扶着她的慢慢坐到床上。
两双泪眼相视了许久,多年不见,萱儿已出落得如此大方,樱红的唇一如年少,眉眼柔和若水,除了岁月留下的些微成熟感,她的变化不算大。
“阿泽,你漂亮了。”她伸手碰上我的脸颊,“我还记得你儿时的模样,变了许多,但是我仍是一眼认出你,属于你的眼神未曾改变半分。”萱儿的眼神晶亮了许多。
我轻轻抓住她的手,上面布满尖针细孔,密密麻麻,透出红点之色,惨不忍睹。“他们真是畜生不如,对你下此狠手,萱儿咱们一定要逃出去,到时让太子哥哥带兵来抓了他们!”我忿忿道。
萱儿脸色忽然煞白,略显慌张地望着我道:“你怎么还称他太子哥哥?如今他承袭皇位,已是无人可及的天子,高高在上不可触碰,呵……”说到后面却变了神色,饱含冷意。
我听得糊涂了,疑惑道:“他现在是皇上了?”
“你不知道么,他已登基快两年了,对了阿泽,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你爹会向外宣布你的死讯?”她满脸疑色。
我更是满脸不可置信,先忽略了太子哥哥的事,心慌慌道:“什么叫我爹向外宣布了我的死讯?”
难怪她先前一直强调“你还活着”,敢情她以为我死了,这也就不难解释她看见我像看见鬼一样了。
莫不是我出来太久阿爹寻不到,便想当然的以为我遭遇不测命丧黄泉了?这未免也太不像他娄丞相的个性了,何况我出来的这一个多月来并未听到任何关于娄丞相寻女的消息,萱儿她是不是在宫里呆太久糊涂了。
“太久远的事,不提也罢,我知道你还活着就好,对了阿泽,你怎么也在这青楼里?”她问道。
我正要答话,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油灯瞬时被灭,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抵在了我胸前,来得太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