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定了,一夜没睡的司机脾气暴躁催促着乘客赶快下车。我用力拍拍昏昏沉沉的头脑,推推睡得香甜的阿曼,阿曼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看着刚升起刺眼的阳光,迷迷糊糊的问,“天亮了?”我轻轻点点头,“是呀,天亮了,到站了,我们下车吧。”
下了车之后,阿曼首先去洗了一把脸,我整晚没睡,双眼通红,看起来很憔悴。阿曼扬起小脸,关切的问,“阿雾,你昨晚没有睡好么?”我笑着摇摇头,也没有说什么。
带着阿曼去找个地方简单吃点东西,就匆匆忙忙去找火车售票点,其实我心里也担心昨晚的事发,被警察看破通缉我。
阿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温言安慰我,“不用担心,现在刚天亮,还没有谁会发现的,就算发现了,我们做得那么完好,警察也未必可以看破的。”不论怎么样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我看来,我们后面布置的迷魂阵也未必就是天衣无缝的。
但是阿曼好言安慰,也不能太过拂她面子,只好勉强一笑,“嗯,我知道了,咱们快走吧。”阿曼眼神复杂看我一眼,深邃的眼神好像把我整个人看透。
我有些尴尬,急忙走在前面带路去火车站。
火车站的人群熙熙攘攘地耸动着,一眼望去尽是黑黑的一大片,我心里忍不住在想,我们政府是不是谎报人口数量啊,中国真的只有13亿人吗?
好不容易拉着阿曼挤进售票厅,眼前的排队买票长龙让人无奈,我苦笑的拍拍额头,一边的阿曼正吃着葱花油饼,吃得满嘴是油,看我无奈的样子,她笑着说,“人多没办法,拍穿额头还是要等的,不如你先在这里排队,我去买点东西留着坐火车吃。”
我沉吟了一下,觉得是个好主意,对她说了声好,我从口袋里掏出好几张红色的人民币给她,豪气的笑着说,“够了吧?”阿曼朝我甜甜一笑,“够了。”看着面前的笑靥如花,我错觉的看成了眼前的是邹伊,直到阿曼叫了我一声,我才反应过来。
上午9点多排队买票,排到了中午一点多才顺利拿到票,直到拿到票了,我才松一口气,本来还忐忑着拿身份证出来,会不会因为昨晚的事被捕,直到售票员把票和身份证一起给回我,才发现我想多了。
旁晚6点半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火车上人来人往,本来已经够窄的火车,就显得更拥挤了。幸好我和阿曼都挤到了一个位置,伸出头看着人如潮涌的站台,忽然感觉有一些伤感,到了现在,算是真正走出了那个小山村了,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等着我。
但毕竟是少年心性,而且我是比较豁达的人,片刻便想开了,一扫之前的阴霾,想到很快可以见到心爱的女孩了,心坎特别激动。
阿曼见我紧皱的眉头已经松开了,而且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她瞥了我一眼,“想开了?”我回头看她一眼,笑着说,“你都看开了,我还能闷闷不乐吗?”阿曼身子有些呆滞,半会才幽幽开口,“阿雾,老实说,其实生生死死我真的看开了,看淡了,在我们草原每天都有死人,我也不怕死人,在我们家乡比这里乱多了。我阿妈死的时候,我哥一滴眼泪没有流,他还咧开嘴笑。”我看着阿曼出了神,只觉得心情很复杂,想安慰阿曼,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问我阿哥,为什么阿妈死了你也不哭啊?阿哥从小不善言辞,但是那刻他说的话我觉得非常有哲理,我阿哥说,人啊,生生死死不是很正常吗?阿妈死了也不用再挨饿了,虽然我们不舍得阿妈死,但是我们阻止不了阿妈死,哭有什么用?”阿曼语气很平静,眼眶微红。
“阿哥真的一声也没哭,我倒是哭了个不停,阿哥这人不会哄人,他不知道去哪里偷了一头羊回来,阿哥把羊烤好了,把羊举起来跟我说,阿妹,你看,我把羊给阿妈,阿妈也吃不了了,她不需要吃东西了,那多好,你看像我们活着还要为了吃饭而担忧,你说是不是死了更好?”阿曼朦胧的双眼已经流出了泪水。
我扶着阿曼的肩膀,“不要说了。”阿曼眼中的泪水还在翻滚,哽咽着说,“阿哥在阿妈死的那晚上吃了整整一只羊,像个没事人似的,吃完了翻身就睡,我独自守着阿妈的尸体哭了大半夜,阿哥晚上起来见我还在哭,他很生气的把我提起来,他对着我怒吼,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哭?”阿曼学着塔纳的声音,但是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在流。
“第二天阿哥就带我离开了草原,阿哥说,我们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不想再回去了。只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阿哥果然不能再回那里了。虽然是经历过死亡,但真正事到临头,真的接受不了,我就接受不了我哥的死。”阿曼哭得已经说不下去了,我握住阿曼的肩膀,轻声安慰,“不要哭了,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阿曼哭得更剧烈了,阿曼楚楚可怜的抬起头看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吗?”我摇摇头,阿曼擦擦眼泪,“因为我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与其自己一个人去漂泊,还不如把一生赌在你身上,如果你会把我抛弃或者做出其他对不起我的事,那我也认了。”
这句话在我心里久久不能释怀,阿曼也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不过也是,一个萍水相逢、也没有相处过几天的人,怎么会完全信任呢,只是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阿曼眼巴巴的看着我,“阿雾,虽然我现在还是看不透你,但是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我点点头,温柔的说道:“你放心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没想到阿曼却拒绝了我,她瞪大眼睛摇摇头,“我不做你妹妹。”我有些奇怪,诧异的问她,“你不想做我的妹妹吗?”她支支吾吾;“我不做你妹妹。”说完就扭过头去不再说话,让我好生不解,百思不得其解。
我见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我也没有再问。我昨晚没有睡,再加上昨晚极度透支,现在已经是累得够呛了,背靠着座位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是被火车的车声吵醒的,双眼充满血丝,感觉头晕晕的。再看看旁边的阿曼,她也已经睡着了,睡眠中的阿曼看起来特别清纯,我有一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前面坐着的一位老伯用报纸遮住脸部,头靠在座位上面,那张报纸轻轻飘到我的脚下,我弯腰去捡,不经意看到报纸上面的头条正报道着一个让我心惊胆战的消息。
报纸上面头条标题写着:某大酒店深夜三人死亡,抢银行劫犯或有关。下面张贴着那三兄弟的尸体照片,下面的详细说明提到了一下我,但是没有怀疑是我下的手,报道的只是我死亡的消息,至少是撇开我的关系了。我和阿曼布置的迷魂阵还没有被警察识破,目前还认定是因财死亡。
看到这里,我紧张的心放松了些,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警察局不乏有精明的人,如果看穿了的话,我可能难逃责任,还有就是那三个死者是孪生兄弟会不会有些胎记什么的证明,因而矛头又指向我。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具面目模糊的尸体上,死人总不会复活的吧,希望他能帮我蒙混过关。
想到警察未必会识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但这个毕竟只是我的猜测,再加上酒店有我身份证的记录,一旦被识破了,就免不了被通缉的命运。
阿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她静静看着我手中的报纸,压低声音伏在我耳边,“报纸都已经登出来了,这速度可真快啊,我们昨晚走的,今天就登了出来,难道昨晚已经被发现了?”
“顾不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现在只是在想,你摆弄的那些你确定能糊弄过去吗?”我瞥了阿曼一眼,心里有些担心,如果被通缉了,邹伊也未必会肯接受一个被通缉的人,不说跟邹伊有没有以后,被通缉之后那日子也是寸步难行。
“不要那么担心,我对我的做法有把握,贪念是人之常情,所以说分赃不匀而互相残杀是可以理解的,加上现场的黄金那么显眼,警察很有可能会被迷惑。而且那具面目模糊的尸体未必会有人看穿。”阿曼侃侃而谈,显得信心十足。
我虽然心中还有些担心,但是阿曼好心安慰,我也不想让她失望,没有把消极的情绪表露出来。
火车一路安稳向前行驶,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我想到了邹伊,不安的心也跟着活络了起来。
邹伊,我来了,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