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楼下的烧饼味很执著地往杏子的鼻子里灌，这使杏子的饥饿感愈加强烈。她看着太阳的时候，肚子里就叽里咕噜地直叫，就像杏子妈养的那只花猫发出的鼾声。

太阳很好，站在窗口的杏子想。真可惜，太阳不能吃。

杏子决定下楼买个烧饼，就去天地公司上班。

通往天地公司的公共汽车是34路，34路的车站离杏子家有两条马路。杏子走在人行道上，匆匆的行人不时碰她一下，她也不时碰行人一下。

水城的春天短得令人难以接受，恐怕是世界上最短的春天。冬天过后，刮过几天叫人睁不开眼的南风就该穿夏装了，就好比是冬天里一个人来到澡堂，在更衣室里脱掉衣服，接着就走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池。

杏子挤上了34路车．车上的人一个个你贴着我我贴着你，随着车厢的颠簸而整齐划一地前仰后合。杏子就想，过去人们常说的“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效果吧。

杏子觉着她的身后有一股很重的鼻息直扑她的脖颈儿，她回头看了看，这使她后悔不迭。这是一个相貌丑陋的女人，她的五官紧凑极了，且形状也有些变形，叫人猜想她妈生她的时候是不是难产，高明的而又性情急躁的妇产科医生一把将她从娘肚子里拽出来时，就将她的五官捏成了这个样子。这个丑陋的女人使杏子想起了和柳子在一起鬼混的那个小娘们。

“看什么看?”丑女人说，“嫌挤呀，出租车不挤！”

好话从小就有人教却很少有人说，丑话不用人教可谁都会说。杏子原本想也说几句难听的话，可一琢磨这人的这副长相就起了恻隐之心。但是，杏子却不能不生气。她想，你火什么火?你丈夫也要和你闹离婚吗?我有火找谁发去?

杏子就是这么在心里骂着来到天地公司的，所以她走进办公室时的表情很严肃。这时，天地公司的经理马路正站在窗口前看着太阳，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就知道是杏子来了，他目光中的一轮红太阳幻化成杏子的一张笑容满面的脸。

“哟，这表情真像是烈士墓前的沉思。”马路回过头来，发现杏子竟是阴云密布，就调侃地说。

杏子没接下话，把挎包扔到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