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一轮弯月跳上枝头,给整个院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似幻似梦,。
李全主仆二人如同老鼠一般蹑手蹑脚,突然听见那么一声尖叫,哪能不魂飞魄散!再回头定睛一看,一团忽明忽暗的灯火跳跃着,由远及近,灯火旁边更有一团清淡的影子,若杨柳扶风,飘然而至。
“妈呀,鬼!”
李全浑身一哆嗦,顿时感到胯下有几分湿意,音调也拔高了几分,满是惊骇!
是呀,愣是谁,在深更半夜,在这个幽深无人的院落,突然看见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总会联想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更何况李全还是酒后初醒,脑袋一团浆糊,更不用说本身心中就有鬼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女鬼仿佛比他们更害怕!
“鬼呀!别过来!”
那声音尖刺的快刺破李全的耳膜,那火光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悠的灭了。黑暗之中,谁也看不分明,依稀只听见咯咯的响动,想必是牙齿在打颤吧。
到底还是男人胆子大,听见这声音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李全胆顿时就大了几分,凑往前去,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一个身着黛色宫裙的小婢,双目紧闭,坐在地上,双手乱摇,口中不停念叨。
“不要过来!老天爷保佑!不要过来!”
哪里是什么鬼啊!分明是提着一盏灯笼的女子!那灯笼散落一地,刚才忽明忽暗的就是它。
李全心有余悸的擦擦额头的汗,不满的嘟囔。
“我说小姐,你深更半夜的,喊什么喊!要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了!”
那小婢似乎被吓坏了,猛然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身子不停往后缩,颤抖个不停,语气更是尖了起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最后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
大爷的!把本少爷吓了一跳,少爷我还没哭,你哭什么啊!
李全玩心大起,龇着牙齿,两手张成爪状,往前探去,双脚并拢,一蹦一跳,口中更是语气缓慢,阴森森道。
“别喊了,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哇的一声,那女子再也承受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这下李全傻了眼。
“别哭,别哭啊!哭了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那小婢哭的更厉害了。其实他们两人全理解错了。李全叫她别哭,是担心动静闹大了,不方便自己跑路;而小婢却以为李全真的是鬼,不让她喊救命。
左劝右劝,都不起作用,李全火了,心一横,喝道。
“别哭了,再哭就吃了你!”
哭泣声嘎然而止,依稀听见小声的抽噎。
那小婢等了半天也没见那鬼吃她,疑惑的状着胆子眨巴开眼睛,就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凑了过来,料想不是鬼,甚至还疑惑伸出匆匆玉指点了点,自言自语道。
“嗯,有弹性!应该不是鬼!”
等到她眼睛渐渐适应了月光,小丫头又跳了起来。
“姑爷,您吓死小婢了!”
却是先前一直跟在小姐身后的小丫鬟,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还挂着泪珠,一对兔髻还一晃一晃,煞是可爱。
但接下来,轮到李全要哭鼻子了!
小丫头显然是个自来熟,一把揪住李全的衣袖,顺便把花猫脸在上面蹭了几下,然后就紧紧抓住不放了。
“姑爷,您去哪儿呢?老爷后花园有请,可叫小婢一阵好找!”
擦,李全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叫你嘴贱!吓着就吓着人家了,你还不趁此良机溜走,还凑上去捉弄人家干嘛啊?
这下好了,让人家给认出来了?想走也走不掉了吧!
..........
杨将军相约在后花园面谈。
那是位于湖畔的突出一个小亭,几许垂柳拱卫,虽无绿叶,但在月亮的云华之下,颇有清冷的意味。鼻端远远传来花叶的清香,定是从路径边高大而森森的树端逸来。
亭子中正坐一人,正是那杨大人,在他身侧,一白衣女子撅着小嘴,满是怒火的瞪着李全。桌上几盏瓜果,一壶香茗嗡嗡作响,冒着热气,厅四角挂着的灯笼忽明忽暗,在清风中微微晃荡。
那杨大人远远见李全前来,起身打了个哈哈。
“好妹婿!我说酒兴正酣之时,不见妹婿的人影,却是躲了起来?莫非是嫌酒菜不和胃口?”
李全连忙答礼,心中却是一咯噔。
人们都说这招婿也要考究一番,不是随随便便就成了的。比武是比过了,莫非还有考校一番?毕竟仅凭一面,是有些唐突?丈人是不在了,做大哥的来考验,也是合情合理。
一念至此,他心中豁然开朗。
哈哈,我真是聪明!
既然是考校,那我什么话都反着来,惹着大舅哥不快,这亲事不就吹了?
转念一想,想必那问话也是一种考验了?
这杨将军才是行伍出生,想必酒量过人,定然瞧不起酒量不行之人,更烦斯斯文文推三阻四之人。
心中有了定计,李全故意皱眉道。
“酒很好,菜更不错。只是小生天生酒量浅薄,更不喜嘈杂的氛围,喝酒嘛。就是讲究一个情调,被勉强的灌来灌去,未免就有几分不喜!”
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杨将军面色一愣,嘴角抽搐。
你丫的还酒量浅薄?
从上灯时分喝到现在落灯了,你丫的就是轻微晃了几下,还是酒量浅薄?
你蒙谁呢?
我怎么听说,当初你单剑伏群寇的时候,可是一手提着酒袋,杀一人喝一口,等人杀完了,酒刚刚完,好不快意?
将对方的表情收归眼底,李全心中暗自得意,
莫非正是戳到痛处?
快翻脸吧!
最好是悔婚,这样你好,我也好啊!
杨大人颜色变了几变,深吸一口气,却突然哈哈大笑,一双大手拍得李全肩膀生疼。
“好呀!正和吾意!本将自从到任以来,每逢酒宴,就苦不堪言,但也不得不喝。那酒业就索然无味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这个理儿!”
唰的一下,李全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谁还看不出来,你这话就是昧着良心了,看你的样子就是一个大酒桶。
难道你妹子真嫁不出去,非要赖在俺身上?
不行!看样子非要拿出绝招来不可。
李全话锋一转,摇头晃脑起来。
“一般情况下,小弟我是不喝酒的。但若是谈诗论道,说到痒处,恨不得立马浮一大白!”
一言至此,还抽空斜眼瞧去。果然,对面杨将军嘴唇都在哆嗦!
“哦?好妹婿啊,你的功夫俺是见识了到了,可不曾想,你对诗词也有研究?”
那脸庞分明是质疑之色。
嘿嘿,你一个粗军汉,想必最头疼什么之乎者也的酸秀才了吧。
说别的,李全可能心中发虚,可说到诗词,嘿嘿!那可不是吹的,只要是过来人都知道,经过后世的填鸭,任何人张口就是唐诗宋词三百首啊!
李全毫不迟疑,当场张口就是洋洋洒洒数十首出来,各种场景,风花雪月,春夏秋冬,愣是不带重样的。最后更以纳兰性德的,一首“人生若只初相见”结尾。
看侃不晕你?
果不其然,不但杨将军头晕目眩,瞠目结舌,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娘子也是美目涟涟,一脸憧憬。
事实证明,这诗词绝对是穿越旅行的神器啊!
可不是嘛,那首首经典的诗词,可是宋代之后的绝响,其中尤为这首木兰辞为最!那其中婉转的相思别离,每每惹的女孩子的眼泪。
当下,杨将军一拍大腿赞道。
“好词!本将从小就没怎么读书,平生最佩服那些读书人。虽然读不懂这诗词,但也知道这是极好的!”
说到妙处,他几乎欣喜若狂的对着小娘子道。
“能文允武!一表人才,果然是好妹婿啊!”
此言一出,李全心中懊恼的给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
吹过头了吧!莫非要坏事?
忙补救道。
“区区拙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见笑见笑了!”
得!
这还是拙作?
小姑娘一嗤琼鼻,鄙夷之色不言字表。
“你就得瑟吧!”
她撅着嘴巴,拉着杨将军的手撒娇道。
“哥,我不嫁!这个家伙武功一点也无,人品更是不行。绝对是个伪君子!哥,我不嫁嘛!”
李全心中大乐,一个劲儿的打鼓。
快答应啊!
不嫁,好呀!
哥正好也不想娶呢?
不料,杨将军眼一瞪,小娘子立马就垂头不语,杨将军转过身叹道。
“哎,娘亲去世的早。舍妹一向没人管教,让李公子见笑了。”
“你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舞刀弄枪的,成什么样子?还是李公子好啊,以后嫁到李家,一定要和李公子多学学诗词字画啊!”
李全大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好!你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咱就来这个!
行军布阵,咱不懂。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当下毫不迟疑,将什么三段设计,群狼战术,乃至极西之地的罗马方阵等一一道来。
说着说着,李全就发现不对劲儿了。那杨将军的眼睛就亮起来,说到极致之处,还忍不住插言进来,一一讲解其中的精妙之处,两个老大爷们头凑在一块儿,就着酒水在桌上写写画画,甚至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得!
又过了!
怎么没想到杨将军本身都是统帅数万军马的将军?这不是正挠到痒处,怎么不见猎心喜?
越看李全就像一头国宝,眼珠子都快拔不出来了!
李全苦着脸道。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俺没有意见,可俺还要征求父母的意见啊!
这个时候,老于世故的杨将军哪里还听不出李全的搪塞之意?
他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
“贤婿放心!老夫明日就给亲家休书一封,言明此事!”
他突然变了脸色,掷地有声。
“我就不信了,在这个山东地面上,还有人敢瞧不起咱杨家?”
李全没有办法,弱弱的争辩道。
“我家中仅有我一子,恐父亲大人不同意入赘啊!”
“哈哈~~"
李全愕然的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见杨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片,念叨着。
“李全,现年十九,山东潍州人!上有一兄,名福,下有一弟,名寿,还有一小妹尚在襁褓之中,唤做麓!李全正是第二子!”
“贤婿啊!你不老实啊!”
说着说着,脸一板,喝道。
“再说,咱名为招婿,实则嫁妹,到时候嫁妆少不得你的。你有什么不愿意?是瞧不起咱这个粗人?推三阻四的,还是嫌弃我妹子不好看?”
看这架势,好像李全要是回答一个不字,立马就有刀斧手涌将出来,将李全推出去斩首!
李全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只好诺诺应了,心中却是千百遍的骂着,一面寻思着。
此地不宜久留,今夜一定要找个空儿,溜出去。
此念头刚在心头浮起,就听见杨将军笑眯眯的道。
“对了,贤婿!如今你身边仅有一书童伺候,多不方便啊。我正好有一侍女,名抱琴,温柔娴淑,善解人意,乃小妹的贴身侍女,正好赠与老弟,端茶倒水的,也有个照应!”
擦,这老狐狸?
这哪里是什么伺候,分明就是监视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