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熊希龄的保证,薛平顺这才放心回车厂,他怕车夫们多心,就没把这个事儿告诉大家。
晚上,小顺子下班回来,向车夫们讲着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车夫们似懂非懂,听小顺子唾沫横飞的讲着。
薛平顺沉着脸走过来,喝道:“饭菜都堵不住你们的嘴,赶紧吃了挺尸去,胡咧咧啥呢。”
车夫们顿时闷头吃饭不敢说话了,小顺子和宝庆也吐吐舌头,偷笑起来。
“大锟子咋没回来?”宝庆低声问。
“兴许留下过夜了。”小顺子神秘的一笑。
警察厅拘留所,警察将逮捕的学生们一一审问并且记录在案,在这一案中共拘捕三十三人。
这三十三人都宣称自己只是在附近看热闹,并未参与放火打人事件,都是学生,文曲星下凡,就连那个车夫也是有背景的人物,许长官打过招呼说要照顾着呢,所以他们哪敢用刑,只能先关着,等待上峰发话。
所有人犯都被照了相,按了手印,再关回牢房,有些学生开始害怕了,但匡互生等人却依然谈笑风生,仿佛坐牢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陈子锟有些着急,按说姚依蕾也该想办法把自己弄出去了,事情拖到现在,恐怕什么地方出了变故。
一时间阴云压顶,都城笼罩在暴风骤雨来临前的黑暗中。
徐树铮收到了下面送来的档案,看着案卷上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微微叹息:“奈何做贼啊……”
忽然,徐次长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档案上,相片中的人竟然如此眼熟,他忽地站起,在屋里来回跺了几步,又拿起案卷,用毛笔在相片的人脸上勾了两撇小胡子。
“就是他!”徐树铮一拳砸在办公桌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大闹安福俱乐部,打死八名护兵,竟然隐藏在学生中,不用问,放火就是出自他们的阴谋!
“来人啊!”徐树铮大喝一声,副官应声而入,敬礼道:“次长有何吩咐?”
徐树铮道:“把最近一个月报纸拿来。”
副官很快拿来了报纸,徐树铮迅速阅览着,几分钟后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报纸上赫然印着醒目的标题:“***次长千金与车夫同居已达一周!”
下面正文中,提到了那个走桃花运的车夫名字,正是陈子锟,再看案卷,也是陈子锟。
这绝不是巧合!徐树铮沉思起来,饭店里的一幕,还有特务被杀一案,全都浮现在眼前,这一切绝不是巧合。
特务的触手伸的可够长的,不但和各个名流等人勾结,还费尽心机的接近的干将,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动机,但目的总归只有那一个。
如何处置这个特务成了徐树铮的难题,一枪毙了他固然简单,但肯定会引起舆论反弹,毕竟这家伙有伪装的身份,事情更加复杂化,以目前错综复杂的局势来看,自己不宜出手。
徐树铮很快就想到了三十六计中的借刀杀人这一招,自己大可置身事外想到这里,他撕下最后一页案卷,装进信封里,派人送往公使馆。
五月七日,拘留所,三十三名嫌疑人被保释出狱,一出拘留所大门,他们就被惊呆了,外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有人高呼:“向被捕同学致敬!”然后几百人一起欢呼,一群女学生跑过来,将花环戴在他们脖子上,然后更多人冲过来,将这三十三人抬在肩膀上,浩浩荡荡而去。
陈子锟脖子上也套了一个花环,被两个学生抬着走路,面对欢迎的人群,他兴奋的有些眩晕,天上艳阳高照,明媚无比。
远处胡同里,两个身材敦实,留仁丹胡子的家伙,压了压礼帽檐,转身走了。
林长民在什刹海北面的会贤堂饭庄设宴为被捕学生压惊,熊希龄、汪大燮等社会名流均到场,场面蔚为壮观,陈子锟也和学生们一道接受敬酒,搞得他很有些羞愧。
“其实我真的没做什么。”他向前来敬酒的熊希龄解释道。
“呵呵,我是了解你的,你要做了什么的话,恐怕他就不是重伤了。”熊希龄会心的一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道:“敬我们的英雄。”
周围人都举起了酒杯:“敬英雄!”
陈子锟觉得脸上有些发烧,阴差阳错自己就成了英雄。
饭后,会贤堂老板表示,为了表达对爱国学生的敬仰之情,这顿饭他请了。
饭店,一个人找到了约翰逊总经理,递上了公使馆武官助理的名片,要求调阅饭店员工的资料,约翰逊虽然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样,但他知道,这帮精力旺盛的小矮子不达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便耸耸肩,拿起电话打给饭店人事部,让他们配合这位先生。
武夫来到饭店人事部,仔细查阅了员工档案,终于锁定了一张面孔,照片上,小顺子笑的阳光灿烂。
“这是饭店侍应生汤姆,一向机灵能干,正准备升他做领班呢,你们找他什么事?”人事部襄理介绍道。
武夫随口胡诌道:“他捡到公使馆荒木参赞的钱包送了回去,我是来感谢他的,您可以叫他来一下么。”
“当然可以。”人事部襄理马上拿起电话打到前台,让人把汤姆叫来。
小顺子正在衣帽间和女侍者打情骂俏,一个同事过来说道:“汤姆,人事部叫你过去。”
“啥事?”
“不知道,大概是要提拔你做领班吧。”
“万瑞古德!”小顺子得意洋洋的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领结,兴高采烈的抄近路向人事部去了,通过走廊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人事部的窗子,他喜滋滋的瞧过去,却看到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这个人是身份特殊,有段时间经常呆在饭店等着抓“朱利安”!
小顺子嗖的一下就蹲在了地上,生怕他看到自己,他战战兢兢的爬出走廊,直接跑出饭店,叫了一辆洋车,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去宣武门内头头发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