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姐心肺功能从小不齐,如今受损,怕是药石无医。”大夫有些平静地称述道,话尾染了一丝微弱细碎的哀默。
余父一怔,他连他的女儿都要失去了吗?
余碎是早产儿,可以说,余母死在了她的手中。
但余碎的存在也是余父对于余母唯一的寄托。
余碎垂眸抿唇不语,脸色的红润一下褪去变得毫无血色,清瘦的脊背越显佝偻。
她有些憔悴地抬起小脸,眼底黯淡,浅笑着望向大夫,“好的谢谢了。”
大夫有些于心不忍,眼眸是满是毫不掩饰的怜悯,随后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余碎察觉到,万蚁啃噬般的丝痒抓挠着她的心底,溺水般的窒息在心底滋生。
余父一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微霜的鬓发在光斑映射下有些刺疼余碎的眼眸。
他轻拍了拍余碎的肩胛骨,沙哑地说道,“爹爹就算拼命,也会护你周全的。”
他夫人模糊的轮廓在他心底渐晰,无力感蔓延他的四肢,双腿似乎有些支撑瘫软的身躯,在微微颤栗,可余父面上依旧维持着笑意,怕余碎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匆匆离开。
孤苦的身影浮现在余碎的眼眸里。
亲情二字在她心底镌印。
余碎感觉到四肢的力气似乎被抽干,唇瓣干涩地有些发疼,削瘦的身子骨瘫软地倚靠着墙面。
“宿主,反派现在已经处理好政务了,准备归程了。”
余碎阖目轻点了点头,“你尝试着入侵一下皇宫下人的意识,把这件事无意中传到反派耳中。”
啾啾应声,随后身影消失在余碎的脑海中。
……
莫筠年刚走出门槛,身畔清扫寝宫的小宫女在与旁人喃喃低语。
莫筠年隐约中闻见了“余碎”二字,将小宫女唤来,给他讲述。
小宫女有些诚惶诚恐,颤抖着说道近些天来发现的琐事。
包扣,余碎种种遭遇,以及她病入膏肓的事实。
莫筠年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唯有余碎二字在他的脑海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余碎被洛沛卿绑架的那一日,正是他抛弃她,留在宫中处理事务的那一日。
他绝望捂着胸口,感觉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抽搐生疼,自己的生命力一丝丝地正在被剥离,眼底滥觞空洞麻木。
他呆愣在原地,而身体不受控制地疯魔般朝丞相府赶去。
胸口处的刀伤由于剧烈的运动崩裂开来,血腥味充斥着鼻尖,理智被那炙热的鲜血燃烧殆尽。
是他害了她,那一日他要是回去的话,她就不会心脉受损,不会弥留于人世间。
……
“检查到宿主当前生命指数过低,任务时长缩减至2天。”系统提醒道。
“任务还未完成。”
余碎柳眉微蹙,余光望见门槛边那一抹淡青的身影。
感受到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憔悴枯瘦的面庞上,余碎挥了挥手,门槛边那一抹淡青的身影迈着沉重缓慢的步伐,阴影渐轻笼她的身躯。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脸上细细微抚,摩挲着由于病重导致急剧瘦弱的脸庞。
太过憔悴的面庞上棱骨强撑着那耷垂的脸皮。
“对不起。”莫筠年眼眶通红,哽咽着说道。
余碎没有说话,喉咙干涩地随时能溢出血来,重重咽了咽口水,轻摇了摇头,眼底满是宽恕与眷恋。
莫筠年愣在原地,他的余碎,应该是笑意盈盈地轻斥着他,“回来太晚了,什么时候迎娶我为妻呢?”
“我差点就要生气了。”
又或是,像只气滚滚的河豚般,双手不安分得打在他身上,等闹够了,会斥责他,骂他。
这一切,似乎都可以忍受。
但他向来爱闹爱笑的余碎,此刻正如毫无生机脆弱的破碎娃娃般,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
“碎碎,别这样。”他跪倒在她的身前,手紧紧拥住那削瘦的手,轻抚着她佝偻的脊梁。
余碎不作声,只是将手抽走,从枕底拿出了一枚上面镌刻着他名的玉佩,轻轻递到他的手心中,冰凉的玉佩,竟与余碎的温度相差无几。
“我亲手刻上去的。”余碎温软沙哑的嗓音开口,干涩的唇瓣止不住的轻颤。
莫筠年将那枚玉佩紧紧禁锢在手中。
他自欺欺人的问道,“你的病一定是假的。”
“我的余碎应该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安度晚年。”
“与我一起,共赏天下繁华。”
余碎轻捻唇角,笑意遍布眼底。
“对啊,我的病是假的。”
“我会和你一起成婚。”
“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莫筠年敛眸,余碎憔悴枯瘦的面庞与清瘦的身躯倒影在他的眼眸中。
他缓慢地抬起头,余碎浅浅的笑刺疼了他的心。
他的余碎,坚强得让他心疼。
莫筠年轻应,将枯瘦的余碎拥在怀中,岁月静好,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悄无声息的流逝。
他没有开口,只是温柔宠溺地望着沉睡的余碎,“你死了。”
“我似乎没有理由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
他轻擦拭着手中的玉佩,余碎的身影逐渐与过往记忆中的那抹伤他至深的身影吻合。
他苦笑一声,一生被这个小骗子骗了两次。
谁也没有察觉到,门外闪过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