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人群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小王爷被人抢先了一步,他及时停住,神色中带了点讶异。
预想中的摔在地上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肩膀。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像极了他那个人,那么清冷,那么高不可攀。
顾相旬带着她稳稳的落在地上,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宋小姐,还不下去吗?”
她回过神来,认清了自己竟然还在顾相旬怀里,顿时耳根发红,顾相旬也顺势把她放下去。
那匹枣红色的烈马瘫倒在地上,殷红色的血流了一地。
顾相旬虽立于高台之下,但他玄衣轻动,面容清俊,神色看不出喜怒,高台之上,是跪倒一地的人群。
单看容颜,他真的像个清贵的世家公子,可气势森寒逼人,仿佛他天生就该身居高位。
高台上,只有荣王妃和顾远承没有跪倒,顾远承双手抱了抱拳:“皇叔。”
身旁不远处的顾从舟见状同样双手抱拳道:“皇叔。”
顾相旬并不理会他们,只是用他那好听的嗓音幽幽道:“今日原本来为皇嫂贺寿,没想到看了这么一桩趣事。”
荣王妃笑了笑,她不明白顾相旬在卖什么关子,更不知道顾相旬为何和宋喻然关系如此亲厚,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这可是在大魏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啊!谁能不惧?
跪着的小姐公子们有的已经颤颤发抖,心里下意识地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没有针对过宋喻然的自然是松了口气,那些配合宋楚楚和王绾青挑衅宋喻然的小姐们已经是冷汗连连。
宋楚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自己指尖发凉。
后面的王绾青早已经从马上下来,她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抖,心中忍不住想抬起头来看那个睥睨天下的男人一眼,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怀春之情。
不多时,顾相旬的贴身护卫来到顾相旬身后。
众人都胆战心惊,等着顾相旬的下一步动作,可他却什么也不说,慢条斯理地从身后那个护卫的手中接过一个玉佩,亲自挂到宋喻然腰间。
是她遗落在顾相旬那里的,师父交给她的玉佩。
跪着的小姐公子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狠辣无情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啊!
他竟然在给一个女人戴玉佩!
是她们眼瞎了,还是摄政王怀春了?
“谈个合作可好?明日此时二楼雅间。”
他声音很低,别人只能看到唇形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像极了情人之间的暧昧呢喃。
台上的宋长风简直要气炸了,总有一种自己家的大白菜就快要被猪拱了的感觉。
好吧,看起来……他家小妹更像是拱白菜的猪。
宋喻然知道顾相旬要谈的大概率是青州的事,于是爽快答应。
她看到台上仍然还在跪着的人群,宋长风给她打了个眼风。
“咳……皇叔,让她们起来可好?”
她指了指台上的人群,示意顾相旬。
“都平身。”
他声音清冽,没有一个字废话,犹如千年寒冰。
人群呼啦啦地站起来,却依然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没人敢直视顾相旬的眼睛。
有这么可怕吗?宋喻然不解,顾相旬也没那么可怕的呀,上辈子军营里,冬天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围炉喝酒呢。
好吧……他现在不苟言笑,好像是有点威慑力。
众目睽睽之下,宋喻然走到那匹死马旁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她仔细地看,没放过一处细节。
马脖子上发出了一点银光,倘若不是在太阳底下恐怕真看不出来。
宋喻然眼疾手快,从马脖子上取出那根银针。
“王小姐,劳烦你解释一下。”
这根银针,就是马儿突然发狂的根源。
“我荣王别宅里的马夫都是信得过的人,断然不会在马上做手脚!”
荣王妃一看到马儿有问题,不禁直冒冷汗,这事她的确是不知道,竟然有人如此大胆敢在荣王府的地盘上做手脚!
“王爷!奴才看见王小姐来过马厩!她说一会要骑马想来先挑一挑,奴才真的是无罪的啊!”
马夫一看事情竟然险些波及到自己身上,他胆战心惊,但自己确实没动过手脚,可也的确是自己看守不力,只能把自己看到的全都说出来,试图将功抵过。
毕竟这站着一尊大魏的冷面阎罗,谁人敢惹?
顾相旬没理会,带着护卫径直往外走,人们都松了一口气。更有甚者,幸灾乐祸地看向宋喻然,管你和摄政王什么关系,摄政王摆明了不打算替你做主!
走过王绾青,他一个正眼也没有给她,王绾青如释重负的同时又觉得心里充满了嫉妒。
凭什么她爱慕了三年的男人对宋喻然如此亲近!
“王小姐杖责三十,王御史贬为下州长史。”
他边走边说,声音淡淡地不带任何感情,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但是没人敢把他的话当成玩笑话。
连贬三级,王绾青又在刚才落水失了清白,这王家是要玩完了啊!
王绾青猛地喷了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台上的宋楚楚被吓得有点恶心,心脏剧烈地跳个不停。
差一点,差一点,险些这被处罚的人就变成了她。
幸亏她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把事情都交代给了王绾青那么个蠢材。
那抹玄色的身影彻底走出人们的视线,各家的小姐公子们才彻底松了口气,低声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摄政王和宋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肯为了她把王御史连降三级!”
“别说了,我都快吓傻了,听说那摄政王六岁弑母,十五岁率兵围宫,吓死我了。”
“小点声!说这些话,你不要命了?”
刚才那个说顾相旬八卦的小姐忙闭上嘴,吓了一身冷汗,确认没人听见这才放心。
宋喻然知道,顾相旬才不是单纯的为了她才把王御史贬官的,那个王御史贪污成性,只要有心,查一查便能查到。
只不过皇帝信任他,没人敢动他。
说起来顾相旬真的已经到了在大魏只手遮天的地步,连皇帝的亲信他都敢贬。
“派个马车把王小姐送回去吧。”
荣王妃开口,眼神里带了点对王绾青的怜悯,这一辈子可就算是毁了,不过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荣王妃的寿宴算是告一段落,各家小姐公子都在丫鬟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心里百感交集。
从前都是只闻其名,这一日竟然是真切地见了活阎罗。
“义妹。”
宋喻然听到有个人唤她,她回过头,是顾从舟。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里带了点少年气。
“不好意思,我想去接你的……没接到。”
“无妨。”宋喻然浅笑道。
不问她和顾相旬的关系,也不打探顾相旬的任何情况,多么坦诚的少年郎啊。
可人也不会永远停留在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