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柳若音去而复返,身后却多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年纪大的是个女人,她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梳着飞仙髻,面留桃花妆。
单就这身珠翠罗绮的行头,倒是与这千金台的奢靡浮华,如出一辙。
相比较而言,她身边的娃娃就格外寒碜,衣衫浆洗得发白不说,浑身上下也许寻不出二两肉。
这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不像是养在这千金台的小倌,倒更像是闯入城里的流民。
“县主,按着您说的日子,千金台里只有他们是符合的,旁的事妾身不便多问,这人就交给您处置了。”
柳若音恭恭敬敬地说道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给楼里的舞姬求半句情,因为这些人命都是她买来的。
若是老老实实接客,她兴许还能高兴维护两句,可若是给千金台惹麻烦,左不过是一条烂命,死就死了。
“嗯,你下去吧。”徐明仪当然清楚,对方话里的意思。
接下来的处置,的确不宜让人看见,她摆了摆手示意人退下。
倒真如自己所料,人是好找的,千金台虽然是乐坊,但内里的规则却森严有序。
舞姬想要瞒天过海的生下孩子,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月份大了,一定瞒不住她。
再有自己记着临盆左右的日子,柳若音有心找,便不可能找不到。
除非对方已经离开千金台了,但更是不可能,不单是荣氏为了羞辱自己,必定会让对方留下。
再有千金台本身的规矩,便不可能轻易放人走。
“不知贵人传唤我与犬子前来,所谓何事!”
屋子里久久没有动静,凌七巧手心忍不住渗出汗,强忍住惧意欠身问道。
方才妈妈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她便猜到,此行没有好事,方才又听见人喊“县主”,心中更是惶恐。
要知道身为乐坊舞姬,整日里伺候达官贵人,对于京中贵女的名头身份,她是无比清楚的。
不仅仅是艳羡那些女子,能够享受尊贵,更是怕若是招惹这些人的夫婿,被打上门羞辱。
“你不认得我,想来应该认识这个吧!”徐明仪缓缓丢出一块玉佩
这是荣氏周岁上,送给裴安的生辰礼,玉佩并没有多珍贵,手感甚至一般,偏是上头刻了个“巧”字。
当初,徐明仪以为是荣氏的挑衅,送了件“他人之物”。
可如今想来,这个“巧”字另有来意,她便让着红烛寻了出来,此次顺道一并带来了。
“妾身,不认得此物!”凌七巧看到面前的玉佩,瞳孔骤然一缩,连忙摇了摇头。
这抹慌张压制得虽快,但却瞒不过时刻盯着人的徐明仪。
自己看来是找对人了,既然如此,她身边跟着的小孩,自然就是自己被调包的孩子。
徐明仪重生后,自认为心性足够强大,此刻心弦还是忍不住一颤。
这孩子面黄肌瘦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必是吃了大苦头的,对方偷换走自己的孩子,还如此折磨虐待......
“好,你这对招子既然不管用,那就挖掉吧!”
徐明仪眼中布满寒意,声音说不出来的冷。
她话音落下,签了死契的家奴,瞬间上前,将人压倒在地。
徐明仪缓缓起身,一脚便踩踏了女人的脊背,捏住对方的脸后,她拔下发间的簪子,直直扎向女人的眼睛!
“啊啊啊啊,我招...我招!!”
后者惊恐的叫声中,簪子停在眼前半寸,只需要再往前一点点,轻易就能扎穿过眼球。
“这...这玉佩是...是妾身的,它是我为我那被换走的孩子准备的周岁礼......”
凌七巧额前都生了汗,她是真的怕了,面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女能比的。
她身上有戾气,是个妥妥的疯子,自己但凡慢一步,那枚簪子一定会扎进眼眶里......
方才她还不清楚,来的是哪路仇家,这会儿却门清了,但却更恐惧了,因为自己做的事,是真要命的。
可是自己又不敢不说,不然必定是生不如死......
“那就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明白了,若有隐瞒,我就先挖了你这两对眼睛,再拔掉你的舌头。”
“古时戚夫人后,便有人彘之刑,我倒是有些好奇,做成人彘的活人,究竟还能活几日。”
徐明仪缓缓收回簪子,嘴角勾起的幅度,在明黄的烛火映照下,宛如厉鬼般摄人心魄。
凌七巧止不住的惶恐,身体抖成筛糠。
为了保命,她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