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坐上了大皇子的马车。
今日是大皇子设宴,顺路带陆知行来清云山庄看看。
“知行倒也不必难过,大丈夫何患无妻。”大皇子看着陆知行脸色沉着,还是轻咳一声安慰。墨星煜在清云山庄里待了那么久,必是云谭郗的入幕之宾了。
事情到这一步,陆知行心里再有那人,倒也不必死缠着。
总不能骨头都丢掉了……
陆知行没说话,他本来很差的心情,再次差到极致。
毁灭的暴躁在胸腔里翻腾着。
就算面前坐的是大皇子,陆知行也不想给好脸色。
“殿下,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今天中午怕是不能随大殿下赴宴了。”陆知行垂眸,在马车进城后,直接开口说道。
大皇子从没被陆知行这样的人拒绝过。
一介商贾,刚托人拿到了皇商的文书,就以为自己稳了?
“你确定?”大皇子微眯了眼。
“抱歉……大殿下,陆某今日确实有事。”陆知行低头拱手,不卑不冗。
大皇子面色微沉,“停车一一”
陆知行又行礼,下车走了。
下车的陆知行,行礼,直到大皇子的马车离开,他转过身来。
他向别苑的方向走。
背脊挺直,步伐放慢,视线低垂,落在自己面前的青石板上。
长睫遮掩眸色,缓慢的脚步也掩盖了他的跋足。
他们从东城门进来,离陆知行的别苑三条街。
对陆知行来说,这段路程,他想不狼狈,足足要走上两炷香。
但是,他今日心里烦躁,就这样缓缓的,放任自己心里情绪爆炸,穿过热闹的街巷,耳边萦绕着叫卖声,又避过达官贵人们的车马。
酒楼食肆里是热闹的人声。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陆知行没有关系。
他行走在人群里,又好像和世界隔绝,魂魄出离躯壳,反而用另一种冷漠恶毒的眼光,来审视自我。
陆知行,你活该!
女人本来就是不该碰的!
这恶毒的声音左右不了陆知行。
可他走在熙攘的人群里,感受到的挣扎感,却是灵魂生生撕裂出来的。
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漠然,沉在深渊底部,灵魂上破开的窟窿不断吞噬自我……
陆知行早已经放弃一切……
在这种时候,有一道光,蛊惑的出现在他深渊的上空……
纠缠进他生命,把他计划的道路,拨动向另一条未知道路。
陆知行为了接近大皇子,还是废了不少心思,打通关节,投其所好。
如今,直接放弃了,功亏一篑。
“主子,胡戎的人最近在催,布防图已经送过去了,但是大桑刚研制出的冶铁法……他们愿意出之前十倍的价格。”
暗卫血魅单膝跪在书房里,向陆知行禀报。
陆知行拿起了笔,站在案赎之后,他撩起了衣袖,神色冷漠,不辨喜怒。
血魅低头不敢抬。
可书房里气氛还是一片沉凝,压得血魅背后不由被冷汗浸透。
陆知行做马商。
几年前,朝中一员高官找他联系,看中了他的胡戎商线。
如今,整个大桑朝的傅氏商行都是他开的。
他和高官暗中买卖兵器,铁矿和马匹,走私官盐……
布防图换了五万两黄金。
胡戎没钱,有马。
陆知行亲自去挑的,十五匹上等马,一匹马在大桑国内,价值五千两黄金。
陆知行赚个差价,最后给高官三万两黄金,剩下的马都是他的……
前些日子,傅氏商行开了个竞拍会。
那一匹极品的踏雪寻梅,就拍出了八千两黄金的高价。
剩下的……
胡戎随马送来的马夫,还勤勤恳恳的养在他们在边境的私宅里。
陆知行做生意,心狠手辣,眼光诡谲。
可血魅他们有时候却觉得,陆知行根本不在乎钱,他什么都不在乎……他活在这个世上,就像是一个影子,只是陆知行好像,就想把自己变成一个狠辣……富可敌国的影子?
无关欲望,只是……无趣?
“主子,已经探听清楚了,墨星煜在清云山庄待了一天,并没有进入山庄,而是被困住了。”血魅膝盖跪得疼痛酸疼。
这时,另一道黑影随风晃在纸窗上,又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跪在了血魅身旁。
暗卫阿一开口,陆知行才缓缓停下手中的笔。
他黑峻峻的眼眸抬起。
烛光摇曳,他肤色冷白,那微红的薄唇有一股别样的阴鸷的美。
“困住了?”陆知行漫不经心的。
“正是如此,属下伏在马车底部,看墨星煜灰头土脸的从山庄中侧边出来,那地方原本是一棵树,但墨星煜千真万确的是从树中出来……”
“他靴底似乎磨穿了,走路时候有血腥味。”
陆知行:“真的是磨穿?
阿一事无巨细的禀报,“他走路步伐沉重,上车后就靠在了车榻上。下车时候,马夫安排步辇来接。”
“阿一退下吧。”陆知行重新握笔。
他在宣纸上又写了几笔,等宣纸晾干。
折叠,撞进信封。
陆知行:“血魅把这封信送给接头人,记得,当面让他看,看后当面烧。”
“是。主子。”
血魅这才起身,接过信,迅速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他看了眼阿一隐没的方向。
他们几个暗卫,他是最得陆知行信任的,办得是最重要的事。
但他能感觉到,今晚,陆知行在书房里,等的却是阿一。
天高云淡,清云山庄。
一大早,就有人来上门找晦气。
谭郗刚起身,就感觉到桃花阵发动了……
哟嚯,先是墨星煜,又是颜白茶。
她在这个世界拿的是炮灰剧本吧,怎么不知觉成了女主心心念念要除掉的眼中钉?
“云姑娘,你上次调配的桃花凝露,还有余否?”
三日后。
寿王妃坐在谭郗面前。
注视谭郗,她神色里带着一丝敬畏。
蒲团对坐,冉冉的紫烟从小竹楼中袅袅的缭绕而起。
认识的时间越久,寿王妃对谭郗就越……觉得对方轻淡缥缈悠远,就像是一只在天空下轻掠而过的飞鸟,不被宫墙和府门束缚,只宁静的专注在自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种自由,恬淡,无欲无求。
越是身居高位,谨言慎行的人,越是明白,这多珍贵。
就像是寿王妃,她扪心自问,如果她能像云谭郗一样,做到一些旁人做不到的东西,又能调制出让女人重新变得漂亮的温泉……
那她……
肯定是敝帚自珍,怕别人夺了去,又或者,把这种珍贵的宝贝供奉在香案上,作为帮自己拓展人脉,拉拔关系的手段……
可云谭郗呢,她不。
清云山庄这么开着,温泉是免费的。
贵妇人们想来享用温泉,只需要提前投名帖,云谭郗按照名帖顺序排,其他的,都很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