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繁将一盒水果捞和一卷海苔包饭放进冰箱。

“乔虹姐，海苔包饭你中午热一热，我要出门了。”

海边水汽重，陆简繁关门的声音有点沉闷，乔虹抓了抓鸡窝头，从二楼窗户看到走下石丘，提着大包小包仍健步如飞的陆简繁。

这才几点？渔船出海的鸣笛和海鸟的啼鸣，伴随着海边初升的太阳遥相交缠……又是一个好天气，乔虹懒洋洋地打哈欠。

她承认陆简繁虽然蠢，但身上闪光点不少，比如特别能吃苦耐劳，别看这四字土，要做到却不容易，现在的年轻人，普遍特别能吃，剩下的苦、耐、劳都避之不及。

乔虹一边嫌弃年轻人好吃懒做，一边慢吞吞下楼翻她的早饭黄米糕。

陆简繁进城后决定先去万深集团，两只包太沉了，而且她心理负担一点不比手上负担轻，这也是为什么她不选择快递邮寄，一定要亲自跑一趟的原因。

十几万呀，要是弄丢了，她就得答应拆石屋赔包钱了。

万深集团作为f省的龙头企业，大楼建得很恢弘，相比穿着挺阔职业装进进出出的集团员工，藏在指示牌后面、缩头缩脑的陆简繁格外与众不同。

如果不是一张脸长得实在太纯良，保安大概会报警。

乔虹姐说她脸皮薄，为避免拉扯教了她一个还包的方法，方法是她装成商场员工送包，然后说孟总助在开会，所以要将包放前台。

陆简繁昨天觉得方法特别机智，临场才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配不上方法。她不擅长撒谎，一想到等会要演场戏，小腿就不争气地打颤。

陆简繁为了缓解紧张，呼气、吐气、呼气、吐气……五分钟后，终于成功地开始头晕。

过度深呼吸会导致缺氧，陆简繁扶着指示牌的杆子，缓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进大楼。万幸前台员工真的对孟总助替总经理订包习以为常，哪怕陆简繁表演得极其拙劣和心虚，她们都没有怀疑。

除此之外，陆简繁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脑子还迸发出智慧的火花，前台员工向她要签收单签字时，陆简繁都能想出有监控以及她们总经理是老客户，所以不需要签收单这样完美的理由。

麻烦一脱手，陆简繁顾不上欣赏前台员工甜美标准的笑容，迅速离开，出了万深集团大楼前的小广场，陆简繁松口气，靠着路边的绿化芒果树，有种回魂的感觉。

陆简繁以为总经理和那位助理最快也要一小时后才会知道她还包，谁知前台员工在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查了高层领导的公开行程和工作备录，发现孟总助早上根本没有会议。

金灿在办公室闲得太无聊拆了几支钢笔，笔拆完了走到落地窗前思考今天找什么乐子打发时间。

办公室视野很好，目之所及，一幢一幢设计各异的都市建筑，没几幢比万深集团高，仿若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在胸口激荡，金灿神情得意的像太阳之子，可惜太阳对便宜儿子并不友好，刺眼的阳光令金灿很快两眼泛泪。

集团大楼在市中心，马路上车水马龙，街道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看头。金灿准备回办公桌，看看平台有没有美女开始直播时，目光定格在了一棵枝叶稀疏的绿化芒果树上。

从27层看路面，人不比一支钢笔大多少，而且金灿看的还是背影。

可他就是认出来了！

金灿惊讶地揉了揉眼睛，那不是小霜花吗？小霜花怎么会在他公司附近？

金灿两步跳到橱柜前，拉开抽屉掏出一架之前打高尔夫时用的单眼测距望远镜，与此同时办公室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孟昕举着手机直接推门进来。

“金总，前台来的电话……”

陆简繁在万深集团附近的公交站等车，早上醒来时她看到金灿发的问号，现在包已归还，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回复消息了。

太阳有些大，陆简繁移两步躲到公交站的广告牌后面，输入好内容，按下发送键，身后很巧地响起了微信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陆简繁下意识地回头。

电视剧里的总裁或者富二代出场时都是自带bgm的天生发光体，而她眼前这位，也算发光体，只是是后天的，衬衫和西裤上的大面积金色，像是一件用了金银平脱技法，却只讲究奢华不讲究艺术美感的漆器，阳光下bilingbiling闪耀着仿佛即将变身。

陆简繁云里雾里的在万深集团附近一家逼格非常高的咖啡厅坐下，很快服务员送来两杯摩卡和十份甜品。

“不知道陆小姐的口味，所以多点几样。”金灿绅士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阳光从咖啡厅的彩色玻璃幕墙照进来，落在陆简繁清丽干净的面庞上，有几分圣洁的味道。

感觉很奇妙，金灿摸了摸自己左胸。

孟昕那家伙虽然经常不听话，但脑子确实好使，能迅速推断小霜花在距离万深集团最近的公交车站。

“总经理，关于拆迁，我的态度和您去小澳角时是一样的，不会同意的。”陆简繁用勺子拨弄咖啡上一箭穿心形状的拉花，奶油和咖啡全混在一起了，她的不自在感才略微缓解。

之前在公交车站，回头看见总经理的瞬间，心脏差点吓停，好在这次遇见，对方除了穿着一如既往的辣眼睛，言行举止暂无不妥之处。总经理表示前天在小澳角没有协商出结果，希望她能抽出一点时间再讨论讨论关于石屋拆迁一事。

看在对方态度诚恳，且约在公共场合，陆简繁同意了。

“工作总是令人疲倦和扫兴，所以我们先不谈拆迁，陆小姐尝尝这里的咖啡，是产自夏威夷科纳的顶级咖啡豆磨的。”金灿一双眼睛温柔地眯着，虽然以他的身份家世，打开钱包往外洒洒钞票就能让女生成为他的女伴，但他在追女生一事上并非仅有撒钱这一招，之前好友雷子追求李诗悦费了多大劲啊，十八般武艺三十六计七十二变全使上了，他在旁边一边嘲讽一边学了个七八成，所以女人的弱点，他懂。

陆简繁皱了皱眉，让她品茶还可以，咖啡真不懂，也喝不习惯，“我还有事，总经理若不想谈拆迁，我先走了。”

“诶、诶，陆小姐别走、别走，既然陆小姐赶时间，那我们谈正事。”金灿伸手阻拦，差一点碰到陆简繁手臂，可惜被躲掉了。

金灿遗憾地搓搓手，“是这样的，在谈拆迁之前，我还想说下关于礼物的事，陆小姐不喜欢那两个包吗？”

“不喜欢。”

“那陆小姐喜欢什么，不如我们一起去商场，陆小姐自己挑选任意喜欢的……诶，别、别，好好，我不说了……”金灿见陆简繁又站起来，赶紧拦。

金灿惆怅地搅着咖啡，装腔作势地叹口气，“其实我送陆小姐礼物，有两方面原因，不知陆小姐还记不记得在森茂项目附近对我伸出的援手，所以我一是为了报恩，二是为了上次在小澳角的误会道歉。”

金灿见陆简繁神情依旧冷冰冰的，有些东西他本不愿主动提，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解释几句，“陆小姐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后来再去森茂项目附近，也是为了能认识陆小姐，能报恩，至于之前在小澳角，我绝对没有找借口敷衍，事实上我到现在，都无法将陆小姐同漆器手工艺人联系在一起。”

“那你究竟为什么讨厌？”陆简繁好奇问道。

“确实有原因，但我不想说。”金灿从进咖啡店起，第一次将视线从陆简繁身上移开。

陆简繁张了张嘴，没问出口，她从金灿眼里看到压抑的情绪，对方没有说谎。

“我将漆器工作室搬走，石屋不拆可以吗？”陆简繁秉持协商精神，做出让步。

金灿将马卡龙塞进嘴里，除身份外，他还想起了陆简繁不肯拆石屋的原因。

陆简繁要等她母亲回来。这理由在他看来十分可笑，母亲、母爱这些词，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他填到心底最灰暗的角落。

马卡龙的甜腻令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厌恶感还是令他失了挑逗陆简繁的兴致。

金灿决定直入主题，“不可以，石屋必须拆，除此之外，我还要你转行。”

陆简繁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金灿搭在实木圆桌上的左手伸到陆简繁眼皮底下，“你仔细看。”

陆简繁疑惑地低下头。

“看到了吗？”金灿对陆简繁认真的表情很满意。

“嗯，你指甲该剪了，指甲缝里好多灰。”陆简繁诚实地回答。

金灿：“……”

“我是让你看手表。”金灿磨磨槽牙：“限量款，价值三百万，单这一只表，就够拆三十间你住的石屋了，陆小姐既然着急走，我也不废话，我有三个要求，一、拆石屋，二、陆小姐转行，三、陆小姐当我三个月女伴……”

金灿原计划两个月，可陆简繁眨眼时那忽闪的睫毛像刷在了他心上，麻麻痒痒的，所以增加一个月。

“针对这三个要求，陆小姐可以开价，还可以让我替你喜欢的任意东西买单，包括市中心的房子。”

“这就是我要和陆小姐协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