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金灿从游大程的温泉村出来，被助理孟昕催命一般的电话叫到公司。

孟昕将下午长达四小时的会议内容总结为四十分钟。

但就这四十分钟金灿都没耐性听，他抖着双腿摆弄手机，不能开声音，也懒得看直播，聊天娱乐软件一个个点过去，最后金灿的视线停在微信朋友圈的更新红点上，那里显示着陆简繁的头像。

“有时间发朋友圈，没时间道谢。”金灿小声嘀咕，他对陆简繁不满，收下价格不菲的礼物，居然连声谢都没有。

“这条动态会不会在炫耀我送的包。”金灿作为富二代，可朋友圈内容也和大众差不多，总结起来无非是炫富、晒娃、自拍、秀恩爱，至于发类似于‘xxx成功学’、‘xxx教你日进斗金’以及装文艺写酸诗的，全部被金灿屏蔽了。

点进朋友圈的瞬间，金灿还暗暗发了个誓——陆简繁再发漆器，他一定屏蔽，绝不留情。

万幸，陆简繁的动态是没头没脑的‘加油’两字，配图一名穿肚兜、梳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女孩双手叉腰，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

金灿极其嫌弃这和陆简繁头像一样幼稚的配图。

加油？加什么油？

难道是收到他送的名牌包，心花怒放，要加油把他拿下，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金灿点点头，佩服自己的推理能力，以陆简繁那层面能接触到的人，只有他这位多金的富二代值得加油了，不过既然想将他拿下，怎么不来撩？难道不好意思？

金灿回忆陆简繁长相，清纯乖巧，像只小白兔。

小白兔嘛，胆小和羞涩，素来需要饲主多费心思。

“嗤！”金灿一时不察嗤笑出声。

“金总，你笑什么？”孟昕正在解释某项业务的利润为什么下滑，因为是投屏，所以小会议室的大灯关了，只留墙脚一排夜灯，孟昕看不清金灿的表情。

金灿烦躁地加大抖腿幅度，他都不知道孟昕在说什么，孟昕怎么好意思问他在笑什么。

“我高兴啊，高兴的笑不行？”金灿敷衍地应一句。

孟昕沉默了，高兴的笑当然行，但其他公司高层听到利润下滑都愁得睡不着觉，金灿却觉得高兴，按照这逻辑，公司破产了，金灿大概会高兴得摆流水席庆祝。

“你快点，不要耽误我时间。”白天主播娇娇发消息说晚上十点有什么网络金喇叭pk赛，娇娇有参加，卖萌求他支持，虽然金灿对娇娇已经不感兴趣，甚至不记得娇娇那张脸长什么样，但用撒钱换取别人崇拜这种事，他来者不拒。

后面半小时内容全是盈利的业务，孟昕决定压缩成三分钟说完，以免金灿听到他家产又增加了不高兴。

金灿继续低头玩手机，于他而言，像陆简繁这样羞涩得连一声谢谢都不敢发的女生，有点儿麻烦呀。

金灿摇摇头，看在下个月要约陆简繁参加徐家玮生日宴的份上，主动一点吧。

金灿发一条消息过去：包怎么样，喜不喜欢？

文字配一个戴墨镜的酷酷的表情。

陆简繁吃完晚饭就进了砖房，白天那位总经理的送包行为严重影响到她心情以及浪费了她的时间。要准备参加比赛，就不能像之前那样拖拖拉拉，小吴定制的漆笔筒和上月两名客户的漆器，除了等待荫干的时间，其余步骤都要抓紧。

晚上继续制作小吴的漆笔筒，陆简繁先用100目的砂纸对成型的木胎打磨，因为是黑推光漆底，故打磨时不用刻意顾及木胎的纹路，如果需展现木纹，就必须用更细的砂纸。

工作时，陆简繁听到微信提示音，进砖房前她忘记将手机调静音了。本来不想理，但陆简繁担心是蓝小彤找她，傍晚她有发消息问小彤姐明天是否有空。

当时回复有空，但保不准晚上临时改变计划。

陆简繁两只手仍抓着砂纸和木胎，只翘起小拇指去手机上划屏幕解锁。

同脸蛋、身上细腻白皙的肌肤不一样，陆简繁的手由于常年打磨漆器有些粗糙，手指虽细长，但每只手指的指肚和指节间都有厚薄不同的茧，指甲缝清洁得很干净，可指甲因为刮擦和轻微腐蚀，色泽远不如她制作的漆器光亮，比之平常人还偏暗淡。

消息不是小彤姐发的，而是那位总经理，陆简繁皱了皱眉。

【包怎么样，喜不喜欢？】

陆简繁觉得小拇指翘久了不舒服，打字的话可能会抽筋，于是用意念回答金灿的问题：不怎样，不喜欢。

陆简繁不认为包是她的，明天就会归还，所以她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

陆简繁继续打磨木胚，打磨完，陆简繁用漆刷将生漆和桐油同比例混合，开始由内至外髹涂木胎。桐油可防潮气，漆渗入到木胎中进行封固。第一道髹涂完成已是夜里十一点，陆简繁拿布片轻轻擦去多余的漆，放入荫房荫干，便回石楼洗漱休息，至于金灿发的微信消息，她忘得一干二净。

金灿一直看手机，从孟昕汇报结束，到他回别墅，再到他看完主播的金喇叭pk准备睡觉，都没收到陆简繁的回复。

金灿再蠢也不会认为对方不好意思，但他不死心，烦躁地又发一个问号过去。

之前文字加图片都石沉大海，这问号更是没有半点水花。

金灿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夜色浓郁，月光照在花园的一丛白色蔷薇上，花瓣微微反光，花色仿佛在黑夜中伸展蔓延，特别显眼。

金灿一下想起昨天在陆简繁朋友圈看到的那幅漆画……这时月亮被云层遮挡，窗外夜色愈发深沉，没有路灯的地方，就是漆黑一片，漆黑……金灿深吸口气，有将手机砸出去，砸碎这一片夜色的冲动。

靠靠靠，什么鬼！金灿重重地拍自己脑袋，他为什么要想起那些讨厌的东西。

纸醉金迷下的世界依旧是酸甜苦辣喜怒交加。没心没肺、挥金如土带来的欢愉像纱布一层层包裹伤口，但纱布再厚又怎样？用刀划一道口子依然会嗅到有血腥味儿充满愤怒和耻辱的过往。

除了那条阴森森的巷子，金灿最不愿意回忆起的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可怜父亲。

脑袋拍多了，耳朵开始嗡嗡作响。

拉上窗帘，金灿在大床上翻滚两圈，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身下楼。

“少爷，您要什么，我来给您拿。”管家李叔在整理橱柜里的瓷器，也还没睡，他看见金灿进厨房一通乱翻，赶紧跟上去问道。

“啤酒在哪里？”金灿不嗜酒，但低度数酒精能让他安眠。

李叔拿一瓶常温的给金灿，金灿两口灌完，又向李叔要，李叔不肯再拿了，只忧心忡忡地问，“少爷，您有什么烦恼吗？”

“我能有什么烦恼，口渴而已。”酒精像一剂猛药，让金灿顺利从回忆里走出来，不过说完全没烦恼是假的，那朵小霜花不回消息，令他的心又有点虚起来。

“那就好。”李叔松口气，“晚上喝酒伤身，少爷口渴的话，我给您温一杯牛奶吧，解渴又助眠。”

“去吧，去吧。”金灿不耐烦地答应，他不想听李叔继续啰嗦。

一杯温度刚好入口的、冒着奶香味儿的牛奶送到金灿手里，金灿靠在门框上，见李叔又去整理瓷碗，喝奶无聊，便随口问一句，“李叔，你说一个女人，她收下了你的礼物，但不回你消息是怎么回事。”

李叔惊喜地回头，眼睛亮亮地看着金灿，“少爷，您在追女孩子啊，是游家的姑娘，还是徐家的。”

“嘁。”金灿脸上表情在难以置信和极度嫌弃中切换，李叔说的是游大程的堂妹和徐家玮的姐姐，那两人还不如他女伴一半漂亮，性格还特别差，他都不带正眼看的。

李叔从金灿表情中得到答案，惊喜变成忧心忡忡，“少爷，您不会在追哪位明星吧，您知道老爷最讨厌网络上那些八卦花边新闻的。”

“我知道，啰嗦。”金灿一口灌完奶，“算了，我上楼睡觉。”

金灿走几阶楼梯，听到李叔在背后说，“少爷，女生不回消息可能是欲擒故纵，我家小孙女最近老喜欢看现代言情故事，小孙女说言情故事里的女生啊，家庭背景不好，能力不强，可只要装着不慕权贵，就会吸引到多金优秀的总裁，那不回消息的女生，说不定是看言情故事学了套路，少爷太当一回事，反而凭添烦恼。”

金灿脚步一顿。

故意不回消息，勾得他一晚上都在想……这就是对方的套路？

真是人不可貌相，一张脸明明清纯得像没吃过大米的小仙女，居然这么有心机。

“女生用套路也是能理解的，像少爷这么优秀的未婚男子，哪位女生肯错过呢。”李叔不是奉承，在他眼里，少爷和善、没架子、听老爷话，就是很优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