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炸雷落下,宋志平猛然惊醒。
“我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
摇摇欲坠的窗户,漏洞的门板,漆黑硬实的被子,真的太熟悉了。
宋志平瞟到了印有领袖头像的挂历惊呼出声。
“我没死?我这是回到了1979年!”
他不敢置信地掐了下大腿根!
剧烈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真的回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轨迹的1979年。
上辈子宋志平有个站长爹,于是他年纪轻轻便进入了乡粮站,做了一名质检员,早早就端着了铁饭碗,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宋志平少年得志心高气傲,对人都不带拿正眼瞧的。
直到廖凤英来到了乡粮站,宋志平被这个举止落落大方,容貌秀美的姑娘牵动了心神。
宋志平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廖凤英起初很是反感他,特别是他纨绔少爷的名头。
但老话说得好,好女怕嗅夫,在宋志平疯狂的追求下,廖凤英沦陷了。
二人从确定关系,再到结婚只用了短短半年,有着老爹的荫蔽,小两口日子过得也算舒坦。
正当宋志平以为这样的好时光,会持续到几十年后之时,意外发生了,他的父母竟在很短的时间内接连去世。
天塌了!
父亲的死对头,粮站主任陈荣玉,在父亲逝世后,竟被高票推上了新任站长的位置。
陈荣玉一上台,便对宋志平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借着粮站亏空,站长陈荣玉直接污蔑宋志平靠粮吃粮,监守自盗。
甚至陈荣玉动用关系,让宋志平蹲了三个月号子。
与此同时,偏偏廖凤英发现自己怀孕了。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廖凤英咬牙坚持着。
等宋志平出狱,工作丢了,老房充公了!名声也臭了!
宋志平痛恨命运不公,整日酗酒买醉。
没了老房,廖凤英只得带着宋志平到县城边上租了间土坯房暂时落脚。
宋志平既不做工,又没日没夜地酗酒,加上陈荣玉教唆光棍们的恐吓,廖凤英终于熬不住流产了!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男人又如此靠不住,廖凤英万念俱灰,月黑风高吊死在了乡粮站门口。
半年,连续失去三个至亲,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宋志平终于痛醒了。
可惜这醒悟来得太迟了,往后宋志平逃离故乡,一去便是45年,只是这余生的每一天他都活在深深的悔恨和自责之中。
直到如今重回1979,此时妻子尚在,孩子也未流产,一切都还有转机!
……
宋志平两眼一抹黑,可能是营养不良和整日沉迷于饮酒,他的身体虚弱,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坐在床沿稳了稳心神,忽然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凤英……”
宋志平眼中蓄满泪水,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他过了45年没有廖凤英的日子,他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亡妻,没有一日不在憎恨,当日烂泥般的自己。
廖凤英眼中流露出疑惑和防备,如惊弓之鸟,退后几步,整日清汤寡水,美丽的面颊都凹陷几分,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
见她仿佛很抵触自己,宋志平如鲠在喉。
他很想和廖凤英敞开心扉,诉说这些年的挂念……
但廖凤英脸上写满了恐惧,黛眉紧皱,好像宋志平就是个怪物一般。
宋志平停住脚步,看着她渐行渐远。
就在廖凤英转身的刹那,宋志平看到了她原本应该白皙的手臂此刻竟然满是青紫。
这都是他混账的结果啊!强烈的悔恨在这一刻终于让他情绪决堤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志平泪如雨下,不断喃喃自语。
宋志平紧跟着走出房间:“以后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动你一根手指头,不会再叫旁人欺负你。”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廖凤英还是清晰地听见了他说的话,联想起昨日噩梦般的场景,廖凤英苦笑着摇摇头。
这样的保证,宋志平没有说累,她也听得烦了。
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让屋头都猛震了几下。
“姓宋的,老娘知道你在屋里!你想躲到什么时候,躲得了初一,你躲不过十五!再不给钱,我可要你们滚蛋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泼辣的女房东朱美芳来了。
宋志平还没走两步,就被廖凤英拦在了身后。
见到廖凤英,中年妇女的面色稍缓:“姓宋的躲哪儿去了?他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让女人给他撑腰壮胆子?”
“美芳婶子……”
廖凤英垂下眉眼,眼中流露出挣扎。
宋志平轻轻推开廖凤英,对上了凶神恶煞的美芳婶。
“哟,你今儿个怎么不缩在龟壳里了!”
“哪个男人像你一样,无所事事,还拿你老婆的辛苦钱去买酒,你在供销社赊的账,哪次不是凤英替你还的!宋志平做人要讲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还有老娘问你,你这租金拖了两个月了,你到底给不给?”
朱美芳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宋志平,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见宋志平不说话,她又转头拉起廖凤英的手:“你是大城市里来的,也读过二两书,比婶子有文化,也见过世面,怎么就一头扎进了粪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