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观礼者神色各异的目光，陆芷晴面色坦然，一派镇定自若地站定在她该站的地方。
仿佛根本没听到刚刚那一句惊呼。
早知道以前的陆芷晴在人们心目中是什么形象，今日出现她也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
那句惊呼很快被压下来！
这可是相府陆二小姐的及笄礼，即便再不想看到某人，却也不能乱了这场及笄礼。
在场观礼的贵人们，几乎都是见过陆芷晴的。
相府那位嫡小姐，自小仗着身份在府内打骂下人，甚至不把府中其他小姐当做姐妹，颐指气使最是让人厌恶。
年岁渐长，那位嫡小姐的恶从府里作到了府外，京都大小商行、店铺都受过陆大小姐的“关照”，稍稍伺候不周，那这家店铺便没有再开下去的可能。
之后更是作恶到其他府中小姐身上，只要是有陆大小姐在场，众人必须听她的，若有人敢不从，轻则一顿辱骂，重则甚至会动手掌掴，可这些欺凌人的事也最多只在受害者那里便停下来，毕竟谁也不会为这种小事去相府大闹。
之前最让相府陆有之生气的便是带着陆芷晴出席其他府里的宴席，无论谁家只要有她在，一准会发生责骂下人或者欺凌弱小之事。
陆老夫人、陆有之是打也打过、罚也罚过，出了事也曾将她强制带离，回了相府跪祠堂、闭门思过也是常事，可每每府中都有一个何莲衣替她维护。
“芷晴还小，要慢慢教，那些人许是伤了她她才会出手打骂！”
“毕竟是相府的大小姐，在外有些脾气也正常！”
“都是些下人，打了便打了，总不好叫芷晴给他们赔礼道歉！”
“她还小，爱玩也正常，在家里玩玩骰子、推推牌九也好过出府去赌场万不是！”
......
除了言语上的维护外，行为上何莲衣也是处处到位。
陆芷晴被罚跪祠堂，何莲衣便悄悄带了吃食过去，甚至让她跪在鹅绒软垫上。
若是闭门思过，何莲衣便会遣了奴婢，偷梁换柱带她出去玩耍。
......
如此一来，即便是再大的惩罚，有何莲衣在陆芷晴也根本不慌。
再下一次这位小姐能够正大光明出府时，便又是往日一副恶女的做派。
京都人人听见她的名字就害怕，可偏偏她是相府嫡女，即便有人有心反抗却也碍着陆府的权势不敢太过，久而久之，府内有人宠府外有人惧，陆芷晴这娇蛮千金、恶女形象便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了。
其实陆芷晴生的是极好看的！
只是往日里她太过张扬跋扈，作恶多端，人人见她就如同见了阎王一般，任谁也懒得去注意她有多好看。
况且那时的陆芷晴为了方便玩乐，常常穿得似男装又不是男装的衣服，也从未这般精心打扮，任谁也看不出恶女形象下的好看容颜。
今日一见，部分人才发现不说话不动作的陆芷晴也是纯净温柔的姑娘，甚至她的一颦一笑都与以往的她好像联系不上，更是把今日的主角陆二小姐给比了下去。
有些深受陆大小姐伤害的人倒是不管她好不好看，只是嫌恶地盯着她。
可那些只听说过她的恶名的人被她的美貌吸引，甚至有些怀疑以前听到的传言是否都是妄言。
何莲衣在陆芷晴出现的一刹那脸色就变了。
她眼观六路，早就瞧得出陆芷晴出现之时，观礼者的眼中的震撼、疑惑、不解和厌恶。
原以为陆芷晴的出现只会让在场观礼者想起她那些恶劣行径，然后众人联合起来唾弃她，不曾想观礼者之间的情绪各异，竟还有人痴痴地望着她。
何莲衣怎会不知陆芷晴的美貌！
从她入府开始，算计这么多年，将陆芷晴的性子变得凶恶、脾气变得暴躁、行为变得乖戾，便是再好的容颜叫外人瞧见也只会觉得生在这样的人的脸上实在可惜。
可今日的陆芷晴让她没来由的心惊。
何莲衣也看到了陆芷晴一颦一笑后的端庄和大气，一点也无法和以往的那个陆芷晴联系在一起，从那头行到这头的她仿佛天生就是相府的千金小姐。
陆有之对陆芷晴的转变看在心底。
即便刚刚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可作为陆芷晴的父亲他还是觉得该给自己女儿一个机会，如今她出现表现得落落大方，陆有之心底的石头也渐渐落了下来。
总之，陆芷晴的出现瞬间吸引观礼者的目光，无论是好的坏的她都通通收下。
她甚至感受到有人开始看着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但也有人开始小声赞叹，可不管哪种情绪，陆芷昔早已不是这场及笄礼的主角了。
看着庭内的有司替陆芷昔上罗帕和发笄，随后正宾替她高声吟唱祝词，之后又替陆芷昔梳头......
这样的场景在陆芷晴眼里恍若隔世。
江宁的苏晚清，嫡母去世的早，养在祖母膝下，却也是苏府的珍宝，及笄礼时却也规格不小，父亲也曾在她及笄礼上落泪感伤，祖母更是摩挲着她的手，喃喃道：晚清长大了，祖母也就放心了。
而她那位庶妹苏浅也笑意盈盈的对她说：长姐，你是江宁最好看最温柔的长姐。
那时的苏晚清自以为有家人疼爱，还有令全江宁女子都羡慕的婚事，她以后会相夫教子，幸福一生。
只可惜......
陆芷晴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将眼底的泪意收了回去。
二房的陆玉婷、陆玉荣，两人手挽着手，瞧着庭内陆芷昔的及笄礼，眼中难掩渴望和羡慕。
虽然二房的陆有言如今也官至二品，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二品官衔并没有实际权力，靠的无非是大房陆丞相的荣光而已。
她们的及笄礼自然不会像陆芷昔这般盛大。
陆玉婷微微皱眉，心中不忿却还不忘看向陆芷晴。
同样是大房嫡出的女儿，陆芷晴心底肯定也不好受，连及笄礼都不曾有，还谈什么嫡女？
想到这里，陆玉婷心里稍微平衡了些，甚至有了一丝快感。
只是她忽然发现，陆芷晴盯着庭内的陆芷昔，眼底却没有一丝情绪波澜，仿佛再看一个陌生人。
陆玉婷拉了拉陆玉荣的小手，小声说。
“你瞧陆芷晴，一个连及笄礼都没有的人，看陆芷昔的及笄礼这么盛大竟没有一点反应，她莫不是傻了吧！”
陆玉荣也瞥了一眼陆芷晴，没有说话，只是心底也埋下了疑惑。
到底是陆府的及笄礼，众人再看陆芷晴不悦，也不敢太过嫌弃，小声议论的那些已算大胆些的人了。
眼瞧着内庭里，陆芷昔跪在陆有之与何莲衣面前，聆听训导，最后揖谢礼成。
礼成后，便是到场者送上及笄礼之后参加及笄宴的时候。
想要巴结相府的那一群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到场者无一不出手大方，礼物更是一个塞一个珍贵。
陆芷晴没有心思去看陆芷昔此刻脸上的笑容，她捏着帕子，有些紧张的看着前去送及笄礼的宾客。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跟在人群身后的那个人！
那个在她临终前耀武扬威的说出她那些恶毒计划的人，苏浅！
陆芷晴眼底的平静无波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指尖攥着帕子，用力到青白！
苏浅！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