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麒麟不是个愚钝的人,听到这里两眼一亮,一拍大腿说:“好,我懂了,就这么办。”
商议结束,爷俩从村支书家出来,孟老二步履沉重,孟绿竹却走得飞快。
她急着见家里的奶奶,娘跟三个妹妹,忍不住撇下犹自懊恼的爹,撒开腿就胡同里跑。
煤油灯下,皮肤粗糙但仍然难掩秀丽的娘,王春香正在灯下纳鞋底,她记挂替丈夫去地里看瓜的闺女,不时抬起头听听外面的动静。
身边围着三个丫头,都就着昏黄的灯光,各忙各的。
老二叫青竹,17了,熟练的做着一只鞋帮。
老三叫三竹,12岁,老四叫九竹,才9岁,俩人都在上小学,一个五年级一个二年级,都凑着灯光写作业。
按理说这大女儿看瓜地,家里姊妹多,可再叫一个陪着,可年纪大些的老二青竹是个残废,天生一条腿不发育,走路都拄着拐,夜里自然不方便去地里。下面两个太小孟绿竹没让她们去。
“娘,妹妹……”孟绿竹大喊一声,眼里已是盛满了泪花。
“哎回来了……”屋里的人一起朝门口的她问。
王春香没瞧见闺女的表情,随口问:“你爹去瓜地替你了是吧?”
接着就嗔怪的说:“哼这个酒鬼,天都黑了不忘跟他那些个战友喝酒,大晚上的让俺闺女去地里看瓜……”
就连娘对爹的责骂,孟绿竹都觉得很好听。
而且,煤油灯下那几张黄黄瘦瘦的脸都很好看。她痴痴地将这一幕望入眼里……
她再也撑不住了,喊了声“娘”就朝她们扑了过去,怀里也不知道抱着谁,呜咽着哭了起来,仿佛要哭尽上一世的委屈。
这可把娘跟几个妹妹吓坏了,娘脑子一转,顿时脸色煞白,她慌乱的抱起女儿的头,脸对着她的脸说:“绿竹,咋了?发生啥事了?”
几个妹妹也害怕的在旁边小声喊:“姐,咋了……”
这时孟老二进屋了,他叹息一声,蹲在了屋门口。
孟老二和她们都以为她是受了委屈才哭。她们哪知道,她是为了重生而哭,是喜极而泣!
她终于又有机会珍惜和爱护自己这一家子了!
孟绿竹破涕为笑,这模样把家里的大人小孩都看懵了。
绿竹一擦眼泪说:“娘,妹妹,我就是看到你们高兴坏了……”
这才出去一会,回来就说看见我们高兴坏了,还又哭又笑?
知女莫若母,王春香觉得闺女有事……
她起身,几步跨到孟老二跟前,板着脸问他到底出啥事了。
在她的追问下,孟老二支支吾吾将事情托盘而出,然后缩着脑袋不敢看媳妇,都怪他呀!
王春香听了登时气得眼眶发红,呜咽着骂男人:“喝喝,看你个混货以后还喝不喝……”
孟绿竹连忙拦住娘,安抚了好一阵子,绿竹娘才缓过劲,但第一个意识就是开始担忧闺女往后的名声。
孟绿竹却说:“娘,你闺女我这回要把曹铁宝给治一治!”
听到这里全几个妹妹都缩成一团,曹铁宝从小到大都是魔星,谁敢惹啊?
娘叹了口气:“你个傻妮子,你胡说啥呀你,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治曹铁宝,咱家又没能撑事的小子……”
没生出儿子是娘的心病。
她把火气又撒到了男人身上,朝他吼:“都是你个馋鬼出去喝酒,要不是那个沈大夫及时赶到,咱闺女这辈子都完了啊……”
孟老二埋着头不敢回嘴。
猛地,娘拉住绿竹的手,坚决的说:“我跟你说绿竹,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闹大了丢人的是咱呀,你以后,还嫁不嫁人啊!”
孟绿叹息,前世她第一步就错在了这里,心虚自己的往后的名声。
她板着脸纠正娘说:“娘,你别这样说,他曹铁宝欺负我,我是受害者,我没啥丢人的!如果咱们就这么算了,他以后说不定更猖狂呢,他这回没得手,保不住他不死心,再瞅机会害我呢……”
绿竹娘听了心里一沉,脸色更难看了。
一会子功夫,孟老二脚下落了一堆烟头:“绿竹说的对,不能吃哑巴亏,俺爷俩刚才已经去找支书了,明天就收拾他……”
一家人商量完,绿竹娘虽然惴惴不安,到底也被绿竹说服了,绿竹这才将孟老二送至门口,去地里看瓜。
“大妮回来了?”隔壁一间土坯房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奶奶……”孟绿竹悲喜交集的飞跑进奶奶的小屋。
沈云帆骑着车子回到家,看到低矮的小药房里,父亲沈明起还在给人配药。
父亲是个老中医,在这个年代叫赤脚大夫,他秉承家风,清苦行医,所以,虽然他医术精良,这个家里跟普通家庭一样穷困。
沈云帆看父亲正专心致志的配药,就不想打搅他,本想悄悄洗洗睡了,谁知父亲听到了儿子的声息,抬头朝他轻喊:“云帆,过来。”
沈云帆就把自行车推到自己的小屋里,返回父亲的小药房问:“爹,什么事啊?”
沈老大夫一脸开心,他说:“今天我不是去县城拿药了吗,碰到万院长了,他非邀请我回家喝茶,我拗不过就去了,发现迎秋居然在家,她见了我很热情……”
“爹,你有事吗?没事我去睡了。”沈云帆打断父亲的话。
他很疲惫。
沈老大夫尴尬的一笑,就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封信递给儿子,嘴里说:“这是迎秋给你的信,她要你这个周日一定去县里找她。”
沈云帆眼底冷了一下,不情愿的接过,转身出了父亲的药房。
他洗了澡,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了床沿,看着那封信烦躁的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的拆开了,他也很奇怪,今天怎么这么讨厌她的存在。
信的开头称呼就是:亲爱的云帆。
这几个字他都看了几年了,因为这些年,她给他写信无数,称呼他“亲爱的”也无数,他都习惯了。但是这一刻,那几个字像火一样灼了他的双眼,一股羞耻感也袭上心头。
他忍着心里的恶寒往下看:云帆,今天伯父跟我爸爸谈的很开心,也说起了咱们的婚事。
婚事?沈云帆差点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