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泡照着一间杂乱不堪的屋子,小床上躺着一个憔悴如骷髅的女人,她两眼空洞,已然一片死寂。
屋外,立着她的丈夫沈云帆,和他们的儿子。
“爸,她真的没救了吗?”
沈云帆佝偻着腰,穿着邋遢,胡子拉碴,只依稀能看见一点年轻时俊朗的轮廓。
他冷冷地说了三个字:“没救了。”
孟绿竹意识已经迷离,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声音。
那声音里的嫌弃和怨恨她再熟悉不过。
她那两片惨白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喃喃吐出一句话:“云帆,如果能重活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害你……”
......
“绿竹,我,我太喜欢你了,你就从了我吧!”
“刺啦……”
耳边的粗喘急切又贪婪,撕裂衣服的响声刺入耳膜,让孟绿竹霎时清醒。
紧接着,身上的重物已经毫不顾忌地压了下来!
“啊!”
“别叫……”男人猛地捂住了她的嘴,手下却还在不停撕扯着。
孟绿竹终于看清了这男人的模样,他,他不是曹铁宝吗?
她脑子里飞快旋转: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在瓜棚里被同村无赖曹铁宝侮辱的一刻……
这是1985年农历4月的一个晚上。
这天晚上,绿竹的爹跟老战友喝酒,让闺女替他看会瓜地,不想,她就被早就对她心怀不轨的曹铁宝惦记上了。
孟绿竹一激灵:难道,我重生了?
此刻不容细想,她可不能让这个混蛋占她一丝便宜!
孟绿竹慌乱中攥紧他的发根狠命一扯,一把头发被她扯掉。
“啊——”曹铁宝被这冷不防一扯惨叫一声。
他一捂头的空,孟绿竹提腿往那处一脚,立时把他掀翻在了一侧,起身就要逃跑。
但是她哪里跑得掉?
还没下床,胳膊又被曹铁宝那铁钳般的手卡住,一把抓了回来,曹铁宝疼得龇牙咧嘴,越发凶狠,活像要把她吃了!
“臭娘们,还敢踹我!”
她慌乱时脑中一闪:上一世的这一刻,沈云帆被她的呼救声惊动,冲进来将曹铁宝赶走……
她喜极而泣,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果然路边响起一阵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随即一个清朗又带些磁性朝这边喝问:“谁在那里?”
然后瓜棚外露出一张轮廓深邃,眉目清俊的脸来。
他扔下车子跑过来了。
孟绿竹眼眶一热。
她家的西瓜地位置偏僻,挨着跟邻村的小路,那是沈云帆每天往返医院必经之处,所以,她的呼救会被正巧下了夜班回家的沈云帆听见,被他救了下来......
“唔!唔!”她与那目光对视,随即激烈地挣扎起来。
“畜生!”
沈云帆看到这一幕怒骂一声,伸手就去抓曹铁宝。
身上的“畜生”闷哼着从她身上滚了下去,紧接着便是沈云帆狠命朝他踢去的“噗噗”声。
曹铁宝“哎哟哎哟”捂着头爬起身,像只四处逃窜的蟑螂,眼看就要窜出门去。
孟绿竹顾不得发呆,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朝曹铁宝砸去。
“咚”一下子,那只手电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但他顾不得叫疼,只顾逃走。
“抓住他……!”孟绿竹尖叫一声就追了出去。
沈云帆紧随其后。
曹铁宝在村里有个外号,叫小鼓上蚤。就是他个子精瘦,身手敏捷,所以平时最善偷鸡摸狗,上房揭瓦都溜得很。
于是他靠着自身的优势,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往另一边的苞米地里一钻就没影了。
孟绿竹气的跺脚:“这辈子又让他跑了。”
“嗯?”沈云帆不明所以,疑惑的打量着她。
孟绿竹马上觉出自己失言了,她忙做出受惊过度的模样,吃吃的说:“嗯、那个,我是说这下子让他跑了,那岂不是没有证据了吗……”
“是的,不过......你没事吧?”沈云帆看向她问。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衣衫不整。
沈云帆耳根发热,将目光从这个惊鹿般的姑娘身上移开。
孟绿竹悲喜交集,暗暗打量着眼前风华正茂的沈云帆。
他身材挺拔,穿着那件雪白的衬衫,留着当下流行的四六分短发,一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模样,可绿竹知道,那衣裳下有着强壮有力的臂膀。
她此刻已经不像上一世那么惊惶不安了,但又不好露出惊喜的模样,于是拉了拉被撕烂的衣裳,感激道:“我没事,幸亏你及时赶到,他……没占到我便宜,谢谢你。”
沈云帆松了口气,伸展手臂将外衣褪了一半:“你穿我的吧……”
“绿竹……爹来了……你,你们!咋、咋回事?”孟老二洪亮高亢的声音生生被面前的景象打了折,噎在了喉咙里。
他听旁人说自家西瓜地里有动静,扔下酒瓶就跑过来了。
孟老二好酒,晌午吃了一场战友家娶儿媳妇的流水席,愣是喝到天黑。
孟绿竹家里没有男丁,她是家里的老大,只得代替孟老二去地里看一会西瓜。
这时三三两两的在各自地里看瓜的村民闻声而来,很快人群就把孟绿竹和沈云帆包围了。
不等孟绿竹解释,孟老二看见闺女的“丑态”,这不明摆着被人欺负了吗!这罪魁祸首还脱了一半的衣服呢!
酒劲蹭地冲上头顶,他一把抓住沈云帆的衣领,破口大骂。
“你个兔崽子,敢动老子的闺女!我跟你拼了!”
上一世的这个关口,看着衣衫凌乱,哭成泪人般缩在瓜棚一角的孟绿竹,头脑简单的孟老二一口咬定是沈云帆企图欺负自家闺女,性格火爆的他跟众人一哄而上把沈云帆围住往死里打。
沈云帆的辩解声在那怒骂的热浪里,像是泥牛入海溅不起一点儿水花……
那时遭受惊吓的孟绿竹后知后觉沈云帆被错怪了,奈何孟老二正在气头上,众人也起着哄动手,谁都没理会她的叫嚷。
“你敢糟蹋我闺女,你害她一辈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那个年代的农村,一个大姑娘婚前被糟蹋了,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爹……爹!别打了,你听我说……”她一咬牙,死死地圈住了爹的手臂。
孟老二不可置信:“咋了,闺女,你还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