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的表情只能用苦笑来形容。

呃，伯朗先生的国语好像是……”

和尚突然噗哧一笑，巫女也跟着笑出来。怎么可以笑人家呢？会说国语就很厉害了啦……我虽然这么想，还是忍不住笑了。真是对不起，伯朗小弟。

校长尴尬地看看我们，口中含糊说着“大概就是这样”之类的话就匆匆离去，伯朗小弟又朝着他的背后说：

“谢谢您老啦。”

他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卷起一阵狂笑的漩涡。伯朗小弟显得不知所措。那困惑的表情配上他的金发蓝眼，感觉更好笑了。对不起唷。

周谷没有笑，他脸色有些僵硬地说：

“伯朗先生是从哪来的？”

“人家是从澳大利亚光临的咩。”

哇啊啊啊，根本是乱说一通嘛。

伯朗少年迷惘地看着我们。

“人家的国语是不是很奇怪？”

周谷面带苦笑。

“是很怪。”

“国语好难的咩……”

“喂，小子！”

大喊的人是和尚。

“拜托你，别再说那种奇怪的腔调了。”

“腔调不是最有礼貌的咩？”

“到底是谁教这家伙讲国语的？”

和尚笑得全身颤抖。

“你听好，腔调是方言。我是为你好才劝你的，知道了吗？”

“喔。”

伯朗小弟点头。

“那么就给我们好好相处的咩。您老们各位都是通灵者吗？”

真的怪透了，一点都没变嘛。

“大概吧。”答话的人是周谷，另外两人都还在笑。“她是宋绫小姐，听说是巫女。他是龙先生，是从寺庙来的。”

“那您老呢？”

“也算是驱鬼人吧。”是您老的？看起来都好厉害的咩。”

“那你呢？”

“喔，人家是驱魔师的咩。”

此话一出，巫女和和尚都不笑了。他们像是看见强敌似地直盯着伯朗小弟。

“驱魔师？我记得那是在天主教里拥有神父以上的职位才能担任吧？好年轻的神父。”

“嘿啊，您老很知道。不过人家是十九岁，可能看起来比较小的咩。”

没救了……真的太搞笑了……不过他已经十九岁啦？那不是比周谷还大吗？还真是个娃娃脸。

“你最好别再说人家了。”周谷再次苦笑。“说我就好了。也别再说您老，要说你。”

伯朗小弟……不，伯朗先生点头。

“是，谢谢你啦。你的名字是？”

“周谷。”

“周谷先生，麻烦你照顾的咩。”

周谷点头致意，然后转头看我。

“麻谷山，要开工了。”

“好啦。”

周谷走向旧校屋，其他人不知为何也跟了过来。

实验室里的机器还在自动工作，教室里充满了机械声。

“这家伙……”

和尚才踏进室内一步，就惊叹地喊着。

“竟然有这么多器材。”

相较之下，巫女却是嗤之以鼻。

“那又怎样？已经没有这小子出场的机会了，我看最好还是开始收拾一下这一大堆机器准备回家吧？”

周谷毫不在意她的讥讽。巫女好像很不高兴受到漠视。

“弄来这么多机器也是白费工夫，真是辛苦你了。”

巫女满怀恶意地说。

“你说这种话太失礼了啦。我倒是刮目相看呢，再怎么旁门左道，人家也是个拥有这么多器材的事务所所长，一定不是寻常角色啦。”

和尚也是话中带刺。

周谷终于转头。

“你们是来旧校屋驱鬼还是来玩的？”

巫女为之语塞，不悦地转身。

“所以我才讨厌小孩子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要搞得这么大排场。”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然后走出实验室。和尚也耸耸肩，跟着离开了。

“那你呢？”

周谷望向伯朗先生，他似乎很困惑。

“大家不合作的咩？”

“应该不会。”

“人家……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我想尽量帮忙，可以留在这里的咩？”

“请便。”

周谷冷淡地说完就转向电脑。他一按键盘，堆在架子上的十来个小电视的画面就变了。我面前的电视映出一楼走廊的影像，应该是西侧底端的摄影机拍摄的，画面右方有一整排的教室门，隔壁荧幕则是从一楼走廊反方向拍摄的影像。每台摄影机的角度有点斜，所以拍摄范围最远只到楼梯口。还有两个同样是从不同方向拍摄的走廊画面，这是二楼的走廊。然后还有一个画面是玄关，位于玄关角落的摄影机拍摄出整个玄关和正面的楼梯。此外还有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蓝色黄色斑点。

“这是什么？”

我随口一问，周谷不太高兴地冷冷看着我。

你回答一下是会少块肉吗？

回答的是伯朗先生。

“这是热能探测图，可以把温度转成影像的咩。”

“喔，这样啊。”

他明明也是个通灵者，竟然会这么亲切（看来我对通灵者已经充满偏见了）。

伯朗先生指着画面。

“这个黄色的地方是温度高的，反过来，蓝色的地方是温度低的咩。”

“喔……谢谢你，伯朗先生，你真亲切。”

我像是在讽刺周谷似地刻意赞美伯朗先生，他立刻脸红了。

“哪里……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你是周谷先生的助手的咩？”

“嗯，算是吧。我叫麻谷山。”

“叫我约翰的咩。请给我照顾。”

他的国语还是说得很怪，我陪起笑脸这样想着，又把视线拉回画面，然后看见和尚出现在其中一个荧幕上。和尚到处张望，从走廊走向玄关，消失在画面一角。另一个画面也可以看到巫女的身影同样出现在走廊上，一旁则是玄关的影像。

我不经意地看着，突然发现了异状。阴暗的玄关、遍布的尘埃、比以前感觉更荒废的脱鞋处、投射出黑影的一排鞋柜，其中还有个人影。

“周谷！”

我指着画面，鞋柜之间的暗处有个身穿和服的少女，和我年纪差不多。她穿着白色和服，一头剪齐的黑发长不及肩，像个真人大小的娃娃。

少女注视着某个方向，滑行似地移向暗处，然后在画面上消失。

“刚……刚才那是什么？”

周谷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望向门口。门外的暗处站着一尊真人大小的娃娃。

我不由得全身战栗，约翰拍拍我的肩膀说：

“没事啦，麻谷山小姐，那个不是鬼的咩。”

“咦？”

周谷苦着一张脸。

“看来校长真的很想动工，连你都请来了。”

娃娃小姐没有回应，连表情都没变化。

“周谷，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不过我知道她是谁，她很有名。”

“是谁？”

我问道，娃娃小姐轻轻张开樱桃小嘴说：

“我还是自我介绍吧。我叫袁真砂。”

真是大不敬，我对这位知名人物的名字毫无印象。我困惑地看看周谷和约翰，周谷叹了一口气。

“她是有名的灵媒，对招魂术特别拿手，是灵能界的第一把交椅。”

“招魂术？”

“无知。”

我说你啊！我气得握拳时，有人对我伸出了援手，这次还是约翰。

“意思是召唤鬼魂，用自己的嘴让他们说话的咩。”

“喔喔，就是通灵者帮亡魂传达讯息啊，电视上经常看得到呢。”

“就是那个。”

周谷的漆黑眼睛朝向灵媒小姐。

“你判断的结果如何？”

灵媒小姐歪起娃娃般的脑袋。

“这个嘛……那你呢？你看起来不像通灵者呢。”

“我是灵异调查所的所长，叫我周谷就好了。”

怎么回事？周谷对她和对我们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嘛！

灵媒小姐疑惑地注视着周谷。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哎呀，真是老套的搭讪台词。

“我是第一次见到你。”

“是吗？”

她说着就把黑白分明的晶莹大眼转向堆积如山的器材。

“我认为没有鬼。虽然校长先生很担心，但我感觉不出任何异状。”

是吗？周谷喃喃说着，陷入沉思。我看着他们，心想校长真的已经求助无门了吗？既然他这么烦恼，这栋旧校屋一定有些什么吧？

我悄悄瞄向四周。古老的校屋，黑暗盘据在教室的角落。

照理来说，校长是有身分的成年人，应该会第一个否认亡魂作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可是他不但没有否认，还特地找来通灵者，而且找了这么多人，甚至连知名人士（如果周谷说的是事实）都请来了。

我正在想事情的时候，建筑物的某处突然发出剧烈的撞击声，同时还有女人的叫声。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周围。

“那是宋绫小姐的声音……”

约翰开口的瞬间，周谷瞄了那堆荧幕一眼，立刻冲出教室。我跟过去时也随意瞥向荧幕，发现有个荧幕不知何时没了画面。

刚离开实验室，我们就碰见正好冲下楼的和尚。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一楼。”

周谷说完便望向走廊。从实验室的反方向，也就是一楼西侧的教室里传来了巫女求救的呼喊。我们跑到那边走廊一看，最西侧的教室门是关着的，里面传出巫女大喊“开门啊”的声音。

“怎么了？”

周谷率先去拉教室门，但是怎么拉都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