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着脑袋,约翰很迷惘地望向周谷他们。巫女刻意地大叹一口气。
“土地神——好比产土神——也是一种精灵。事实上,寄宿于土地或物品的精灵若是受人供奉,就会被视为神明。无论发生好事或坏事,人们都会认为是居住在该地的精灵造成的,为了感谢或安抚,就将他们当作神明举行祭祀。我们可以说受到祭祀的精灵等于神明。”
喔。
“就是这么回事的咩。精灵不能用人类认为的善恶去判断,有些会带给人们好处,反过来,有些也会对人做坏事。如果人们小心对待他们,不去接触,他们就不会作怪,如果侵犯到他们或随便乱碰,他们就会做出坏事的咩。”
“啊啊,我常听到乱动石头造成恶灵作祟,或是锯断大树而遭天谴之类的说法。就是这个意思吗?”
“喔,是啊,是有这种事的咩。”
为了平息灾祸而祭祀的精灵就是神啊,原来如此。
“还有那个降灵术。有些人用这种方法叫出鬼魂,或是做一些像黑魔法之类的事把精灵吵醒,也会让精灵做坏事的咩。”
哇……真是豁然开朗。鬼故事经常提到鬼魂或作祟之类的事,我们平时也是动不动就挂在嘴边,但是真的叫我说,我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懂那些东西,只有一点模糊的概略印象,除此之外也不曾多想。原来是这样啊,灵魂也是有很多种类的。
“喂,你不认为那是地灵吗?”
巫女朝约翰倾出上身说。
“是地缚灵才对吧?”
和尚也逼近约翰。约翰的天蓝眼睛蒙上了困惑的色彩。
“这个我还看不出来的咩。”
“真没用……”
巫女气焰尽失地叹气,转头看向周谷。
“所以呢?你觉得是哪一种?”
“还没到下结论的阶段。”
周谷的漠然始终如一。
“你就不能老实地说不知道吗?”
“如果你希望,要我这样说也无妨。不过真的要我做决定的话,我比较支持袁小姐。”
什么嘛!巫女气得鼓起脸颊,袁真砂反而露出微笑。巫女见状就站起来大声叹气。
“算了,是我不该要求别人做超乎能力的事,问小男孩和小丫头的意见根本无济于事嘛。”她肆无忌惮地说,一边拍拍身上的灰尘。“总而言之就是要驱鬼。我明天就来驱鬼。”
她如此宣言。
“真不想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牵扯不休,我是很忙的,还是赶快处理完毕走人吧。”
巫女微笑着说,挥挥手离开了教室。
袁真砂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说:
“驱鬼有什么用?又没有灵可以驱。”
唔……我总觉得巫女的推论很轻率,但是像袁真砂那样一概否认的态度也让人难以认同。此外,巫女被关在教室里的那件事,我也觉得很不寻常。
那间教室靠走廊的一侧没有窗户,靠后庭的一侧虽然有窗子,却被大书柜之类的东西遮蔽,没有多少作用,若是关上门,室内就更暗了。巫女听见声音,进去教室查看,怎么想都不该关门。室内本来就很暗了,若是再关上门,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就算她无意识地关了门,也会因为视线太暗而注意到吧?
还不只是这样。
一楼西侧的那间教室真的令人感觉很不舒服。这栋校屋的气氛莫名地恐怖,先不管鬼故事是真是假,这气氛实在教人不得不相信……
这时我突然觉得好笑。
巫女被关在教室时可能真的吓坏了,毕竟她还叫得那么大声。要驱鬼的话,不是可以立刻开始吗?何必等到明天呢?果然连通灵者都会怕,因为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
对,太阳已经下山了。
“周谷,天快要黑了喔。”
周谷抬头看看窗外。
“喔……麻谷山,量温度。”
好啦。在黄昏降临的压力下,我匆忙地四处测量教室的温度。我实在不想靠近巫女被关上的教室,还好约翰帮忙分担了一楼的部分,多么体贴啊,托他之福,测量工作顺利结束。只会对人颐指气使的周谷看看我和约翰交出去的写字板说:
“二楼西侧教室的温度稍微偏低,为了小心起见再加一台摄影机,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和袁真砂一起在实验室打混摸鱼的和尚很惊讶地说:
“喔?你不留下来过夜吗?”
“今天还不用……对了,明天就住下来吧。”
咦!那……那我该怎么办呢?
当我正在惶惶不安时,周谷瞄了我一眼。
“明天放学后过来这里,可以的话先做好过夜的准备。”
“过夜似乎不太……”
“你想赔偿摄影机吗?”
“我会准备好的。”
哼!反正你是老板嘛。
“你刚刚说什么?”
美智留惶恐地注视着我。
我前一天精疲力竭地入睡,今天早上到了学校,美智留等人立刻包围了我,连珠炮似地质问昨天发生什么事、周谷怎么样了。我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我说,情敌出现了啦。”
“是何方神圣!”
喂,惠子小姐,别掐我脖子啊。
“她叫袁真砂,听过吗?”
“袁真砂?常在电视上出现的那个袁真砂?”
右梨问道。
“好像吧。”
“她常常上灵异特集之类的节目耶……和我们年纪一样大,长得很漂亮……”
“算是吧,看起来像个娃娃。”
“那个人突然和周谷走得很近?”
“不能这么说,是周谷主动的……”
“骗人!”
惠子又掐住了我的脖子。
“可是那个嘴巴超级恶毒的周谷对她没有一句不客气的话耶,一定是煞到她了啦。”
“咦……”
惠子深受打击地垮下肩膀。
“好了啦,我是为你们好才说的,还是快点对周谷死心吧。那家伙表里不一,又爱说谎,还是个讲话毒辣的自恋狂耶。”
“可是他很帅啊!”
只要长得帅就什么都好吗?你们能够如此坚持也算是了不起。
我不由得感到佩服。此时我和偷偷观察我们的黑田班长对上视线。
这个人也很怪,难道拥有灵能力会让人性格扭曲吗?
黑田班长像是欲言又止。看到她的表情我才想起,对了,我要叫她别太在意巫女那件事。
我正想朝黑田班长走去,但是还没踏出一步,她就先走出教室了。
今天的课上完以后,我甩开想要拉住我的惠子等人,前往旧校屋。
惠子她们一整天都在纠缠不休地叫我谈周谷的事。如果是让我抱怨,我大可说上三天三夜,可是无论我说什么,惠子她们都一个劲地兴奋个没完,原本是我在说周谷的事,不知不觉地却变成我在听她们大谈周谷,该说是评论还是妄想?结果压力反而更大了,真是没道理。
因此我抱定主意,一放学就要火速冲去旧校屋,却又被惠子她们包围,我费尽苦心安抚她们,好不容易才离开教室。外面是晴朗无云的天空,幸好今天也是好天气。今天得留下来过夜,如果不幸碰到雨天,导致气氛变得更恐怖,那可真教人吃不消。
不过,今天我的脚步却特别轻快。因为前天和昨天都没发生怪事,虽然发生了巫女被关起来的事件,周谷也表现出没啥大不了的态度,再加上有这么多货真价实的通灵者们围绕在我身边,让人安心了不少,所以我不会很害怕。这该算好事还是坏事呢?
总之我毫不犹豫地走进旧校屋。我绝对没问题,一点都不恐怖。
“哈罗!”
我精神饱满地推开实验室的门,但是周谷不在里面,却有个出乎意料的人站在机器前。那是黑田班长。
“呃……你好。有什么事吗?”
“只是过来看看。周谷先生不在吗?”
“你也没看到他呀?跑到哪去了……”
因为惠子她们拖住我,害我来晚了,如今看来应该不会被周谷发现。太幸运了!
“这些装备还真惊人。”
黑田班长说着,用指尖抚过身边的机器。
“最好不要碰喔,周谷会生气的。”
“是吗?”
黑田班长没有缩手,依然摸着机器的边缘。
“我问你,昨天怎么样了?”
“怎么样喔……没什么啊,周谷说没有异状。”
“除此之外呢?”
“巫女不知为何被关在教室里,不过大家意见分歧,还不确定是不是灵异事件。”
“为什么?”
班长诧异地抬眼看我。
“灵媒小姐说旧校屋没有闹鬼,是巫女错手把自己关起来的。”
是吗?班长面无表情地喃喃说道。
“你说的灵媒是袁真砂?”
“是啊。”
“那家伙是个冒牌货。”
“啊?”
冒牌货?什么意思?
“她只是长得比较漂亮,才会有人找她上电视,其实一点灵能力都没有。”
“喔。”
这是在搞什么?班长和巫女都一样,为什么她们老是喜欢说别人有没有某种能力,而日还是眼睛看不到的能力呢?如果她们原本就认定世界上没有鬼怪也没有灵能力,我还能够理解,但她们都说自己有,别人没有……真奇怪。
“我想你还是别太介意了。”
“介意什么?”
“就是巫女对你说的话啊。她对谁都是这样的,就算对其他通灵者也一样,她老是批评别人无能或是撒谎呢。”
被人当面指责在撒谎一定会很火大,我可以理解黑田班长想找别人出气的心情啦。
“不是这样的。”黑田班长斩钉截铁地说。“麻谷山同学,你没有灵能力,所以你不懂,人类有所谓的气场,只要看到气场的颜色,就能辨别这个人有没有灵能力。有灵能力的话,气场会发出灿烂耀眼的强光,不过那个骄傲女人和袁真砂都没有,反而显出黯淡混浊的颜色,一定是因为她们谎称自己是通灵者。”
喔,这样啊。
“所以她们都不懂。这里真的有鬼魂,而且力量很强。”
我不舒服地看着班长。
“那个……到底有没有鬼魂……终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嘛。”
我吞吞吐吐地说,班长只是冷冷地盯着我。
“是吗?所以你也信服那种无聊的论点,和那些无聊人士站在同一边啊。”
啊……呃……
“无所谓,这种人很快就会付出代价了。”
黑田班长说完,便转身离开实验室,但又突然停下脚步。
“我想你多半不相信。”她转过头说。“那个角落有个女孩。”
咦!我不禁失声叫道,转头看着班长注视的位置,但我只能看见满是尘埃的桌子堆在一起。我不知该做何反应,又回头看看班长,此时突然听到某处传来一个细微的“喀啦”声。
“是骚音呢。”班长浅笑着说。“小心别把那些东西带回家唷。”
等一下!不要丢下这些危言耸听的话就拍拍屁股走人啊!
我思考着究竟该教训她“你就是喜欢乱说话才会变得没有朋友”,还是该说“既然你能看到就给些建议或是帮忙驱鬼啊”?我该一笑置之或是追上去缠着她呢?正在烦恼时,我又听见了类似东西破裂的“喀啦”声响。
所、所谓的骚音,是指传说中的“那种声音”吗?好像是鬼魂出现时会有的声音,或是鬼魂发出的声响。
我悲惨地缩着身体窥视四周。现在离傍晚还有段时间,实验室里却已到了黄昏。我每次张望都会特别注意班长看过的角落。袁真砂说这里没有鬼,周谷也表现出一副不相信的态度。我努力说服自己,却又忍不住想起工人意外死亡的事,以及巫女说过听见有男人喊着“喂”的事,难道那真的是……
不会的,不会的。
我轻轻摇头。和尚也说多半只是听错或音波反射,巫女会被关起来,说不定只是哪里卡住了。
虽然我努力说服自己,但是越努力,脑袋就越往其他方向想。美智留的学长……不对,是学长的朋友吧?那个人看见了白色的人影。还有那个自杀的老师,也是在这栋校屋的某处自行了断……
那位不幸的老师是死在值班室吗?一定要牢牢关着纸门才行,要不然老师的脚就会踩上肩膀……
没事的,这里又不是值班室。再说这里本来就没有值班室,一定是早就拆除了,否则就是鬼故事的虚构情节。没错,铁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