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放了拱门和纸糊模型的教室,只有这间教室没有朝向走廊的窗户,所以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我不用看也知道,巫女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她那歇斯底里、令人心慌的声音从门缝里透出来。
“喂!快开门啊!”
周谷和和尚一起去拉,门扉只是轧轧地摇晃,仍然打不开。
“用踢的吧。”
和尚如此放话,然后往门内大喊:
“你让开一点!”
和尚用全身力量踢向门扉。尘埃飞舞,木头迸裂的声音传来。他又踢了一脚,门终于应声往内倒下。巫女脸色铁青地站在里面。
“发生什么事了?”
周谷问道,跑出教室的巫女摇着头说:
“谁知道啊?我才刚走进去查看,门就自己关起来了,怎么拉都拉不开。”
“不是你自己关上的吧?”
插嘴的是和尚。
“才不是!”
“太丢脸了。”
冷冷说出这句话的是灵媒袁真砂小姐。
“你是什么意思?”
“你好歹也是个通灵者,碰到门关起来这点小事就吓得尖叫,自己不觉得丢脸吗?”
和尚吹了一声口哨。
“你……是袁真砂吧?”
“是的。”
“比电视上看起来还漂亮呢。”
袁真砂像是看着脏东西似地盯着和尚,然后转开了脸。
这个人的性格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依我看来,这间校屋一定有古怪,”
巫女神情高傲地一语断定。此时她已回到实验室,喝着约翰买来的罐装咖啡,稍微休息了一阵子。
“你只是无意识地把自己关起来了吧?”
袁真砂冷淡地说。巫女瞪着袁真砂。
“才没有。如果是自己关的,我怎么可能忘记?”
“就是因为不记得,我才说是无意识。”
喔,这样啊。巫女挑衅地盘起双臂。
“假使正如这位小姐所说,我无意识地关了门,所以连自己都不记得。那你说门为什么打不开,还得踢破才行?”
“多半是门轨坏了。”
呵呵,巫女发出嗤笑。
“门轨坏掉的门有办法在无意识之中关上吗?如果那扇门可以用一只手指轻松地关上,才有可能在无意识中关起来,真是这样的话,门不可能打不开。既然是门轨坏了,一定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打开,绝不可能在无意识之中关起来,因为关上也是很费力的。”
就是说啊。我也这么想。
“开门和关门的阻力或许不一样。”
巫女愣了一下,又歇斯底里地大吼:
“反正我没有关门啦!那扇门本来就是开着的,我还听到里面传出声音。”
咦?
“声音?”
我问道,巫女很认真地说:
“里面传出人的声音,好像在喊着喂。我起先还以为是那个不守清规的和尚在叫我呢。”
我?和尚指着自己问道。
“对。像是压低音量在叫。从远处悄悄地叫着,语气很强烈,但是声音很小……听得懂吗?”
“大概吧。”
“我以为教室里有人在小声地叫我,所以进去看看。门本来是打开的,我就直接走进去了。如果门本来关着,我或许还会顺手关上,本来就打开的门,我何必特地关上咧?”
我也有同感。昨天我去量温度时,那扇门也是开着的,我同样让它保持原状,没有关上。
“而且里面还有怪声耶,我怎么可能才刚走进去,连人影都还没看见就关门?”
“应该不会吧。”
“就是说嘛。我在里面到处找,一直没找到那个不守清规的和尚,我本来以为他藏起来了,可是四处都看不到人。后来我仔细一想,才想起这家伙明明走在我的后面。”
对耶。他们离开实验室时,走在前头的是巫女。
“他不可能比我先到达教室,所以一定是别人。我这么想着,但是找来找去都没看到人,这时门就在我的背后关上了。”
哇啊啊……我有点理解巫女当时的惊慌了。在那种情况下发现门突然关上,一定会吓坏的。
“我大喊是谁,一直得不到回应,而且关门以后里面变得乌漆抹黑的……”
巫女胆怯地说,然后重重吐了一口气。
“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从声音听来应该是成年男性……说不定是死在那里的人。”
我大惊失色。那间教室的底端缺了一截,之所以只拆一部分,是因为拆除工程中途喊停。那是从前的工程还是最近的呢?如果是从前的工程,我记得好像有工人被崩塌的屋顶压死……
是因为这样吗?我无意地回头看着周谷,发现坐在电脑前的周谷没有在操作机器,而是把玩着手中的一根旧钉子。
“我说啊……”
我刚要开口叫他,就被和尚打岔了。
“会不会是谁躲在里面?说不定有人很好奇旧校屋为什么这么热闹,所以跑来看看情况。”
“我都说了没人嘛!”
“里面不是乌漆抹黑的吗?你当然看不到人啦。”
“你听好。”巫女一手指向和尚。“如果真的有人,至少也会看见黑影,里面又不是完全漆黑。走廊窗户虽然被东西遮住,另一侧还是有窗户啊,而且门上也装了采光用的透明玻璃。”
“说不定躲起来了。”
“难道那个声音是我自己叫的吗?”
“是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我真的听见了。”
“或许是外面传来的声音。”
和尚用下巴比了一下操场的方向。
“才不是,那是从教室里传出来的……”
“常常有人一口咬定声音是哪里传来的,却没办法找到声音的来源,因为音波是会反射的。”
巫女很不甘心地噤口不语。和尚又继续说:
“也有相反的情况,明明知道声音的来源,但怎么听都是从反方向传来的。”
巫女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接着表情异常认真地说:
“总而言之,那间教室很奇怪。”
“奇怪?”
我反问,巫女点头。
“至于哪里奇怪……我也不太会说,只觉得一踏进去就有点头昏,脚也发软了,很想赶快逃出去……”
袁真砂呵呵一笑。
“那是因为你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会闹鬼吧。太胆小了。”
“你这小丫头给我闭嘴,我跟你这种靠脸吃饭的冒牌通灵者是不一样的。”
哎呀?袁真砂露出了微笑。
“你如此称赞我的美貌,真是荣幸之至。”
唔?这个态度……总觉得和某人很像。
巫女故意不理袁真砂。
“总而言之,我认为那里有地灵。”
“地灵?”
我问道,巫女明显地皱起眉头。
“周谷小弟,你怎么不教导一下你的助手啊?”
巫女朝周谷瞄去,他不以为意地回答:
“不够聪明,教了也没用。”
什么啊!
巫女叹了一口气。
“所谓的地灵,就是栖息在固定地点的灵魂。”
“像地缚灵一样吗?”
巫女听到我的问题便扬起眉梢。
“你也知道这些专门词汇嘛。不过那跟地缚灵不同,地缚灵是基于某些理由受困于一个地方的人类灵魂,地灵则是那块土地本身的灵魂。可能是没有举行镇地仪式,或是环境受到破坏才会导致如此,有很多案例都是出自这些原因。”
“我倒觉得是地缚灵。”和尚插嘴说。“这栋校屋发生过很多事,校长也说这里死过人呢。”
“只因死过人就以为是地缚灵,你的想法也太单纯了吧?”
巫女讽刺地说。和尚也不肯示弱地反唇相讥。
“说什么镇地仪式的不也很单纯吗?况且你自己也说过那是成年男性的声音。”
“喔?你不是说那是音波反射吗?”
又开始了。我悄悄地叹气,周谷径自回头望向约翰。
“你怎么想?”
约翰稍微倾斜脑袋。
“还不知道的咩。从我的经验来看,鬼屋一般都是精灵或者鬼搞的咩。”
周谷注视着电脑画面点点头。
“麻谷山,听到了吗?”
多管闲事。
“精灵是怎样的东西啊?听是很常听到啦,但我还是不太明白,那种东西好像很少现身吧?”
我提问的对象当然是约翰。我才没有笨到去问周谷,那家伙不可能好心教我的。
“精灵喔……可以说是鬼魂以外的东西……”
约翰一边沉思一边说。
“人类有灵魂……应该说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咩。人类死了以后,身体就坏掉了,只剩下灵魂。这个剩下的灵魂跑出来,就叫做鬼的咩。”
“嗯,是这样啊。”
“精灵是鬼以外的东西,可能会像鬼那样现身。宋绫小姐说的地灵也是这种的咩。有时是某些地方含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日本的话,这些地方都会盖神社或寺庙。有时是物品,像石头或树木,有些精灵会寄宿在这些东西的咩。”
“喔喔……”
“一般说的鬼屋指的是发生奇怪现象的地方,会发生这种现象可能是因为鬼的咩。这个鬼或许和那个地方很有关系,不然就是和住在那个地方的某人有关系的咩。如果是精灵,就是本来一直待在那块土地的精灵。譬如说土地的精灵,也就是地灵……”
“像是土地神吗?”
“呃……是啊……不对,不太一样。”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