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风月

人们在向广西西南方向眺望的时候，似乎总感到那个方向的景色有些迷乱和神秘。崇山峻岭，幽深难测；密林浓雾，遮天蔽日；民俗奇异，风情难解。也许是因为那里遥远和偏僻而使目光无法到达的缘故，但更因为那里地处边陲。

——是的，毕竟那里有一道漫长的边境线。

我们的邻国之一是越南。在1000多公里的边境线上，广西与之相邻的县市，东起东兴市，往西依次为宁明县、凭祥市、龙州县、大新县、靖西县、那坡县等。

广西边境，多为山区。大大小小的石山，到处密布；弯弯曲曲的河流穿插其中。中越之间的国境线，有时以山为界，有时以河为界。有些山界，高不过十几米，一跨便过；有些河界，宽不过十米，竹排一撑就到。中越之间的村庄，隔山相望，隔河相对，鸡犬相闻。村民互相通婚，习俗相近。每逢圩日，彼此来往。越南人可说壮话，壮族人可讲越语，亲密无间。

广西边境居者多为壮族人。在边陲，壮族边民的生活和劳作与内地壮民无异。但正因为这里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国界，这里的国家意识和边境气息就显得十分浓烈。在弯弯曲曲的边境线上，自古至今所存留的关口和古战场，数不胜数。仅龙州、凭祥两地，就有水口关、友谊关、平而关三关，史称“桂边三关”。其中，距凭祥市18公里的友谊关是中国九大名关之一。友谊关最先称雍鸡关，后又称鸡陵关、界首关、大南关、镇夷关、镇南关。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表示中越友好关系，将镇南关先后改称睦南关、友谊关。现关门上的“友谊关”三字为陈毅元帅亲笔所题。此关虽小，却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我国通往越南及东南亚其他国家最便捷的陆路通道。1883年中法战争爆发。1885年3月24日，曾任广西提督、年近七十的老将冯子材受命关外军务帮办，亲自率清军在镇南关与法国侵略军决战，大败法军，取得了震撼中外的镇南关大捷。是役为中法战争以来取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从而扭转了战争局势。1909年12月2日，***先生在镇南关率同盟会黄明堂、黄兴、胡汉民举行镇南关起义，举起了反清大旗。20世纪70年代，为了支援越南抗击外敌，中国将各种物资源源不断、没日没夜地从友谊关运送到越南，成了越南的大后方。从古到今，友谊关经历了多次战争硝烟的洗礼。

龙州的水口关、平而关（当时为龙州所属）尽管不像友谊关那样有那么多的战事，但它们的地位也同样不可忽视。早在秦朝，龙州的水口河、平而河就成为通往越南最早的古航道之一。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水口关、平而关成为当时广西最早与越南进行民间贸易的关口。

遗存在边境线上的古战场，著名的计有小连城（龙州）、大连城（凭祥）、地下长城（凭祥）、金鸡山（凭祥）、十二道门（靖西）等。光绪十一年（1885年）至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广西边督办苏元春为了保卫边疆，先后组织军民在龙州水口、下冻、金龙等地险要的山峰修筑了70多座炮台。这是广西境内最早构筑的炮台。其中，在县城西约3公里处的将山上修筑的小连城炮台，其形状与北方的长城类似，都是沿着山脊两边筑墙，高端处建炮台，因而闻名海内外。此外，为了使边境防御工事连成一片以更加稳固，苏元春还在凭祥修筑了大连城、地下长城。大连城建筑不如小连城那样雄伟和完整，但地下长城却可以让人惊叹！这是一个地下营垒，位于凭祥市北25公里平岗岭的腹部，为坑道建筑，拱式砌法。坑道呈拱形，长约50米，高约3米，宽约2米。内有厅堂、指挥所、兵房、弹药房，还筑有水池。其经历了百年时间，还保存得十分完整，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高原水出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腥。”作为边境，难免有战争的威胁，难免有炮火的摧残。为了保卫家国，为了维护祖国统一，一代又一代的壮族儿女付出了极大的奉献和牺牲，可谓“一心忠赤山河见，百战功名日月知”。抗倭英雄瓦氏夫人，明弘治十年（1497年）生，壮族，广西靖西县人。系归顺州（今靖西县）土官岑璋之女。她自幼好动，性情豪爽，练就了一身好武艺。长大后，嫁给了田州府（今田阳县）指挥同知岑猛为妻。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倭寇大肆侵扰我国东南沿海。明朝廷广征“俍兵”（广西壮族土官兵）、“土兵”（湘西土家族土司兵）前往沿海抗倭。此时，58岁的瓦氏夫人请命应征，召集子弟兵6000余人前往前线，并被朝廷授予“女官参将总兵”衔。自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3月至6月，瓦氏夫人率队到达前线后，参加了无数次战斗，其中在嘉兴的一次战役中，和友军一起，歼灭倭寇3000余人，令倭寇闻风丧胆。

边关的风月，时隐时现，阴阳变幻。如今，战争的影子逐渐隐去，边境呈现的是一派和平的景象。凭祥的友谊关、浦寨，东兴的芒街，龙州的水口，宁明的硕龙等关口都已对越南开放。每一天，从这些关口进进出出的货物源源不断。有车拉的，有船运的。运进来的多是矿产、稻米、水果、橡胶物产，拉出去的多是电饭锅、电视机、冰箱等工业品。在陆地上排队过关的汽车有时像长龙一样，不见首尾。而在东兴，多是通过船运，江面窄小的北仑河上，来往的船只，如过江之鲫，将江水拨弄得潮涌浪翻。许多壮族人，原先是做农活的，但通过做边贸生意发了财，如今建起了楼房，买了小车，成了城市人。集市里，以前全是清一色的中国人，而如今常常见到一些戴着匙羹帽的男子和包着头巾的女子，穿梭于街头巷尾。他们多是越南商人，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地进货。随着他们的到来，边境一带的饮食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越南的鸡肉粉、卷筒糕堂而皇之成了我们早餐的主食，屈头蛋、绿豆糕、椰子糖也是常见的小吃。就连民居建筑，很多都模仿了越南的法式结构和样式，很有异国情调。

随着中国一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建立，广西西南边境地区的区位优势更为明显。尤其是东兴、凭祥、龙州，既是沟通华南与东南亚北部的捷径，又是连接北部湾和孟加拉湾的亚洲大陆桥。可以想象，将来的边境地区会是多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