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是个斯文的官职,但是,斯文不能当饭吃。薪水太低,斯文的教授也会干些不斯文的事儿。
清代有一类官被称为教职,在府一级为教授,在县一级为教谕和训导。但从七品到八品的小官,老百姓分不出来,统称他们为教授。教授的官阶,在百姓看来也不低了。不仅作为吏的书吏不能比,也高于杂佐官的典史和巡检。但是,教授们的日子过得却远没有这些基层小官吏好。原因是什么?手里没权。
典史、巡检和书吏参与治民,权不大,能用就好;薪水不高,但外快不少。可是,教授、教谕之类,只负责管理当地的官学,即官办学校。名义上,是生员(秀才)的老师。但是,这种官学平时不上课,每临大考,秀才们也只是在家用功,在学校自习。加上考取秀才的时候,县、府、院三级考试都是县太爷、知府和学政主持。在那个时代,人们只管录取他们的人叫老师。所以,教授、教谕们虽然名义上也是老师,但却没人认账。秀才都管不了,那么老百姓就更不买账了。官学又称学宫,跟孔庙放在一起,一年四季不让老百姓进。老百姓也不知道孔子能有什么用,所以连带着连学宫一并冷落。
所以,当学官的,没有什么外快可捞。只有三个小小的机会,可以弄点钱:一是,参加童子试的童生需要找资深秀才作保,如果经过教谕,那么得给人家一点手续费,几钱银子;二是,童生如果考取了,正式入学也要给教谕一点孝敬,也是几钱银子(即使这点钱,童生和秀才还经常赖账不给,教谕、训导们也无可奈何);三是,每年祭孔、春秋两次仪式完了,祭品,主要是一个大猪头,按例归教授们享用,前两个好处经常会落空,但这个便宜,却铁板钉钉是教授的。
清代实行的是官员低薪制,一个县令每年不过40两银子,教谕、训导就更低。如果单凭薪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县令大权在握,征粮征税,审理官司,有大笔的外快可捞,日子非常滋润。不仅他滋润,连带围着他转的人都一块儿滋润。可怜教授们自成系统,枯坐学宫。就凭那点死薪水,一家大小连个油水都没有,能吃块豆腐,已经算改善生活了。所以,人称教授是豆腐官。豆腐官要想沾点荤腥,就得指望沾孔夫子的光。
老实人没办法,就是坐等,每年熬到祭孔那天,打个牙祭。但不那么老实的,也会在祭品上打主意。祭礼是教授们张罗的,祭品合适与否,他就可以说了算。一般来说,猪头是由卖肉的屠户提供,教授可以挑剔说猪头太小,你就是给了大的,他还说小,你也没辙。杀猪的没法跟朝廷命官论理,塞上一点银子,人家就说合格了。在直隶,祭孔照例要杀羊,教授挑剔的对象就由猪变成羊。反正,你不塞银子,人家就说你的羊小,换大个的,也不行。教授平时买不起肉,即使你的猪头、你的羊足够大,一两天吃不了(那时没有冰箱,剩余的肉放不住),但教授碍于身份,又没法子卖剩余的肉赚钱。所以,他们就趁机捞几个银子,以后买肉吃。因此,碰上这样的事,老百姓都理解。
教授是个斯文的官职,但是,斯文不能当饭吃。薪水太低,斯文的教授也会干些不斯文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