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明智从附近澡堂洗澡回来,红扑扑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他一边用手巾擦汗,一边对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的松村武说:“啊,洗得太舒服了,就像春天来临的感觉。”
“嗯。”松村武心不在焉。
突然,他转过脸来,带着一脸莫名的亢奋对明智说:“这枚两分钱的铜币,是你放在桌上的吧?”
说到两分钱的铜币,如今早就见不到了。可当时,它却是主要的流通货币之一,比现在的十日元硬币大一圈,比现在的百元硬币厚一倍。
“嗯,是我的,怎么了?”
“这是哪家商店找给你的?”
“刚才我去买烟的时候,烟店店主找给我的零头。”
“哪家烟店?”
“就是拉面店隔壁那家。你忘了,店主不就是那个老太太吗?”
“哦,原来是那家烟店。”
不知何故,松村武皱起眉头苦苦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他又问明智:“你买烟的时候,旁边还有别的顾客吗?”
“好像……我想起来了,旁边确实没有其他人在。当时,老太太正在打瞌睡。”
听明智这么一说,松村武好像放心了。
“那烟店里,除了那个老太太,还有其他营业员吗?长得什么模样?你能回忆起来吗?”
“除了那个老太太,还有她的老伴。喂,你问这些干什么?究竟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有关那家香烟店,你还知道些什么?”
“嗯……那一对老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前不久我去买烟,听老太太说,她那独生女儿与监狱里的看守很熟悉,还在监狱附近开了一家杂货店。不管犯人与家属或者社会上的朋友之间相互传递什么,只要东西到她手里,大致可以准确无误地送到。据说干这种行当的商店大部分都开在监狱附近。”
“真的?原来她女儿干那种买卖?”
松村武猛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起了步,就像刚关进动物园的一头困兽。明智瞪大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松村武那奇怪的模样,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明智由于洗过澡,更是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喂,松村君,一起去吃晚饭吧?”
可松村武充耳不闻,依然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终于,他不耐烦地朝明智挥挥手说:“对不起,你一个人去吧。”
饱餐一顿之后,明智推开房门,又发现一件咄咄怪事。从不喜欢按摩的松村武正躺在床上,享受按摩师的娴熟手法。
“怎么,是肩膀还是什么部位扭伤了?”明智问。
“没有那回事。你先别吭声,坐在一边等着就是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松村武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明智的极大兴趣。他索性坐在桌前,一边看书一边不露声色地观察起来。
按摩结束后,按摩师收了钱离开了房间,松村武也坐到自己的桌前,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张小纸片看。不一会儿,他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小纸片放在桌上,看得目不转睛。小纸片呈正方形,边长约五厘米,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松村武似乎在比对这两张纸片。随后,他又取出一张空白纸,用铅笔写了擦,擦了写,如此不断反复。不知不觉间已是夜深人静,可他依然全神贯注,浑然不觉。
明智见天色已暗,一声不吭地铺好床后钻进被窝里看杂志。突然,松村武转过脸问明智:“喂,你那里有东京地图吗?”
“没有。你去问一下旅馆女店主,或许她那里有。”
“嗯,说得也是。”
松村武立即起身下楼。不一会儿,他借来一张破旧不堪、皱皱巴巴的地图,重新坐回桌前,全神贯注地研究起来。看松村武如此投入,明智越发好奇起来。
又过了很长时间,松村武终于从桌前起身,坐到明智身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请给我一点钱好吗?十日元就够了。”
两人同吃同住,所有的钱一向都由明智保管。无论谁用钱,都必须事先征求对方的同意。眼下,两人总共也只有二十日元了,松村武竟要拿走一半,肯定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
明智连原因也没有问,答应得非常干脆。也许是因为他对松村武反常言行的浓厚兴趣使然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万不得已,实在是不好意思!”
松村武接过钱后,立即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跑下楼去,只留下明智一人独自猜测他的行动和目的。就这么想着想着,明智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连松村武随后回到房间又干了些什么,然后再次外出,也全然没有察觉,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时才醒来。
明智一睁开眼睛就被惊呆了。床边立着一个高大的东西。他连揉几下眼睛,才看清是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只见他身穿条纹和服,腰扎男用腰带,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干吗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是我啊。”
明智总算通过这声音辨别出站在床前的人正是松村武。由于他的穿着打扮完全变了样,一时之间还是觉得古怪莫名,根本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背着包袱,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我还以为是哪家公司派来的上门推销员呢。”
“嘘——别这么大声。”松村武右手食指竖在唇边,“我带回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喂,我问你,这么早你是从哪里回来的?”明智好像完全被对方的反常举动感染了,也压低嗓门问道。
松村武极力压抑狡黠的贼笑,弯下腰附在明智的耳边,以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这里面,可是装着五万日元的巨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