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麻省理工学院的技术专家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nicholas negroponte)预言了“我的日报”(the daily me)的诞生。在他看来,“我的日报”可以让你的见闻不再受到本地报纸的操控,你也可以绕开电视网。你可以预先精心选择每一个组件,设计一个专属于你自己的通信程序包(communications packages)取而代之。1
如果你只想关注篮球,那完全不是问题。如果你是莎士比亚的粉丝,你的“我的日报”里可以一直只出现莎士比亚的内容。如果你想读更多的浪漫故事——其中或许关系到你最爱的明星——你的“报纸”可以关注到最新的风流韵事,或者谁与谁劳燕分飞。抑或这样设想,你有一个独特的观点。也许你的观点属于中间偏左,那么你想读的故事将按照你对气候变化、平等、移民和工会权利的看法而量身定做。也许你的观点偏右,那么你会想读关于上述议题的保守派观点,或许只是其中一两个议题,比如减税及相关规定,或是削减移民数额。
也许你最关切的是你的宗教信仰,于是你希望看到和读到倾向于(你自己的)宗教信仰的材料。也许你想要和一些与你心意相通的朋友谈谈,听听他们的想法;你或许会期望大家的阅读内容完全吻合。重要的是,借助“我的日报”,人人都可以享有某种控制架构(architecture of control)。我们每个人都能完全掌控自己的所见所闻。
在无数领域中,我们都可以发现人类的趋同性(ho-mophily):一种想要和与自己相似的人建立联系和纽带的强烈倾向。倘若人们生活在一个将自我暴露在人前的社群,趋同性倾向就会被削弱。然而,一旦存在某种控制架构,趣味相投的人们就很容易聚集在一起。
在20世纪90年代,尽管“我的日报”的想法潜力巨大、前景喜人,但仍然有些荒诞不经。今天回看,如果说尼葛洛庞帝的预言低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我的日报”已经带来和即将带来的改变,以及最终会发生什么。是希望还是威胁?我认为两者皆有,而且带来威胁的那部分是需要得到重视的,尤其是那么多人认为它百分之百会带来希望。
的确,“我的日报”尚未出现,至少现在仍未完全实现。然而,距离它的真正出现已为时不远。在今天,大多数美国人通过社交媒体获得海量的新闻。facebook(脸书)已经成为人们体验世界的中心。有人曾说“革命不会被电视转播”,且不论这句话的对错,但如今你可以确信,革命会在twitter(推特)上发布(可以打#revolution这个标签)。比方说,在2016年,土耳其军方企图发动政变。他们成功控制了主要的国家电视网络,但没能掌控社交媒体。于是政府当局及其支持者通过社交媒体成功召唤民众涌上街头,并在短时间内稳定了局势。一场政变的成败,常常取决于公众的观感,而社交媒体在营造政府是否倒台的公众观感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当人们使用facebook来精确查看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时,他们对世界的理解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你的facebook好友可能会提供大量你感兴趣的新闻。如果他们持有一个独特的观点,那也就成了你最常看到的观点。我曾在奥巴马政府工作,我有不少facebook好友也在那里。于是,我在自己的facebook页面上经常看到符合奥巴马政府工作人员兴趣和观点的内容。这一定是件好事吗?不一定。我还有一些保守派的朋友,他们的facebook页面很符合他们的政治信念,看起来与我的完全不同。我们生活在相异的政治领域中,这有点像科幻小说中的平行世界。许多所谓的新闻都是虚假的。
你的twitter消息可能很好地反映了你偏好的议题和信念,它可能提供了你所能看到的大部分政治话题:税收、移民、公民权利,以及战争与和平。你的twitter消息是你的选择,而不是他人的选择。你很可能会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以及意气相投的观点。事实上,这似乎理所当然。为什么要选你所厌烦和鄙视的观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