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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叔华:古韵精魂 6、

陈西滢与凌叔华属“郎才女貌”一类,且性情、兴趣、学养诸多方面,亦多投契。婚后事业上互相影响,是少不了的。但凌叔华写作时,却总是对陈西滢“保密”,生怕这位挑剔批评家的一瓢冷水,使她再没有拿出去发表的勇气。陈西滢写好文章,事先也不给她看。两人在写作上是各自为战,各不相扰。

陈西滢对太太的才华是欣赏的,但他绝不像今天有些人,吹捧起太太的“文才”不惜肉麻,竟以“惟一”云云。他是冷静而客观的。1928年,新月书店出版凌叔华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花之寺》时,他在《编者小言》中说,“在《酒后》之前,作者也曾写过好几篇小说。我觉得它们的文字技术还没有怎样精练,作者也是这样的意思,所以没有收集进来。”而我们今天有些文人,因某部作品“走红”以后,是要将很久以前的旧作也要收到集子里边来的。

相比较而言,陈、凌似乎更像相敬如宾的文学夫妻,倒是凌叔华与徐志摩的交往,显得多了“朋友”式的随意和欢快。以至坊间有将徐、凌交往说成情事的流传。其实,关于他们的交往,当时就已有谣言相加。后来又有了徐志摩“八宝箱”的公案,个中底里也许是个永远的谜了。

徐志摩几乎与陈西滢同时认识凌叔华,当时他心里仍陷在与林徽音失恋的苦痛中,处在情感的真空期。与林徽音一样同是才女的凌叔华,不可能不欣赏徐志摩的率真性情和诗才文思,而且,他是能给所有朋友带来快乐的。以徐志摩的浪漫天性,他自然会对凌叔华情有所感。而凌叔华在与徐志摩的交往中,也不可能不感到徐在对纯粹友情之外另有期待和寄托。这从他在认识凌叔华半年里就有七八十封的通信可以感觉到。也正是这些信,让喜欢揣测窥探别人隐私者制造了些谣言。同时,在徐志摩的心目中,凌叔华是“中国的曼殊斐尔”。

凌叔华曾在写给胡适的信里,为自己,也为徐志摩辩解说,“志摩常与我写信,半疯半傻的说笑话自娱,从未有不可示人之语。我既愿领略文学情况,当然不忍且不屑学俗女子之筑壁自围。所以我回信,谣言便生了。其实我们被人冤的真可气,我至始至今都想志摩是一个文友,他自今也只当我是一个容受并了解他的苦闷的一个朋友。……我要声明我与志摩永久是文学上的朋友,写此信纯粹本于爱护同道至诚而已。”她在1983年5月7日写给陈从周的信里回忆说,“说真话,我对志摩向来没有动过感情,我的原因很简单,我已计划同陈西滢结婚,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

也许是徐志摩发现好友陈西滢已捷足先登,只好再把一份恋情遮掩,把凌叔华视为“红颜知己”。凌叔华致陈从周信中提到,“志摩对我一直情同手足,他的事向来不瞒人,尤其对我,他的私事也如兄妹一般坦白相告。我是生长在大家庭的人,对于这种情感,也司空见惯了。”徐志摩当时也自得地说过,“女友里叔华是我的一个同志”。

也许是聪明的凌叔华像林徽音一样,只能把徐志摩视为知己,而不敢将终生托付。她们的理由可能都一样。首先,徐志摩是一个已经离过婚的男人。当时在她们看来,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心底或许会有当姨太太的感觉。而她们的母亲,恰恰都是处在姨太太的位置。

也许是凌叔华像林徽音担心徐志摩爱她只是爱一个理想美的幻影,以后当他在别的女人身上再发现这美的幻影时,便不会再爱她,而她就成了又一个张幼仪一样。凌叔华同样担心,如果嫁给了徐志摩,她不过是代替了林徽音在他心里的影子。因为从徐志摩向她全部道出与林徽音情恋隐私时的那份感情流露,深知他心里只有林徽音。从陆小曼后来与徐志摩的婚姻状况看,这份担忧不是多余的。

也许是两位才女都更想与徐志摩保持终生柏拉图式的情爱恋情。因为徐志摩实在是一个诚笃的生命信徒,一个浪漫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凌叔华记得徐志摩曾在写给她的信里说,“我们力量虽则有限,在我们告别生命之前,我们总得尽力为这丑化中的世界添一些子美,为这贱化的标准堕落的世界添一些子价值。”“我不能不信人生的底质是善不恶,是美不是丑,是爱不是恨;这也许是我理想的自骗,但即明知是自骗,这骗也得骗,除是到了真不容自骗的时候,要不然我喘着气为什么?”

不过,从徐志摩与陈西滢和凌叔华的交往可以看出,他们实在是“君子坦荡荡”、文人相重的交往。倒真显出了“小人常戚戚”的狭隘。1925年10月,徐志摩接编《晨报》副刊后,即请凌叔华选一幅刊头画。1926年底,新婚后的凌叔华为徐志摩绘制了那张有名的贺年片《海滩上种花》。后徐志摩以同名为题在北师大附中做演讲,演讲词录为文章《海滩上种花》收入《落叶》集。1928年1月,《花之寺》由上海新月书店出版。徐志摩将未用在序里的评语作为小说集的广告词登在《新月》杂志上。1928年5月,北伐军逼近北京。徐志摩特致信陆小曼,说要去处在惊慌中家中没有男人的凌家陪住几日。6月,徐志摩赴美欧,途经东京,时在东京的陈、凌夫妇去车站接送。1930年,徐志摩出版小说集《轮盘》时,在书前的自序末尾写到,“这册小书我敬献给我的好友通伯和叔华。”徐志摩仙逝下葬以后,徐父申如请求凌叔华撰写徐志摩墓碑。凌叔华自然答应了。但不知何故,后来墓碑上的“徐志摩之墓”却出自浙籍书法家张宗祥的手笔。

关于“八宝箱”公案的缘起,始于1925年2月底,徐志摩因与陆小曼的恋情闹得满城风雨,想暂时避开,去欧洲做一次情感的旅行。临上火车前,他将一只装着他信函、日记的小提箱交凌叔华保管。并调侃说,“如果此行我有什么意外,你可得给我写一传记,这些破烂全交给你了。”此为“八宝箱”。

因箱中“有陆小曼不宜看”的东西,徐志摩从欧洲回来与陆小曼结婚,直到去上海住,其间凌叔华几次问他要不要奉还,他一直未将“八宝箱”取回。1931年12月,沈从文在致凌叔华的信中说,“志摩说过叔华是最适宜料理‘案件’的人。”但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飞机失事,吻火而亡以后。此事已经浮出水面。1932年1月,时在上海的胡适在日记里记下,“为了志摩的半册日记,北京闹的满城风雨,闹的我在南方也不能安宁”。

从凌叔华1982年10月15日、1983年5月7日连致陈从周的两封长信看,似乎是徐志摩去世几天之后,对此事最着急的林徽音就找到胡适,“格外逼胡适向我要求交出来”。因为“八宝箱”内有徐志摩与林徽音恋爱时的日记;陆小曼的初恋日记两本,“牵扯是非不少(骂徽音最多)”。凌叔华只说应交与陆小曼。但“他们人多势众,我没法拒绝,只好原封交与胡适。” 她在将“八宝箱”交与胡适以后,还附信说,“此事以后希望能如一朵乌云飞过清溪,彼此不留影子才好。”

但留下的疑点是,当年,凌叔华在致胡适信中说,“后来我去武昌交与之琳,才物归原主。”“八宝箱”到底交给的谁?另外,凌叔华说是将“八宝箱”的全部交给了胡适。而胡适日记中却记载着,“志摩日记有两本存凌叔华处。”凌叔华到底是否还私存了两本徐志摩日记?如果凌叔华说自己是冤枉的属实,那就是胡适说了慌。唯一说的过去的理由,是胡适当年日记的日期有误。

但无论如何,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凌叔华与徐志摩交往的情与真不失为现代文学史上的佳话。1931年12月6日,凌叔华在《晨报?学园》发表了深切悼念徐志摩的《志摩真的不回来了吗?》。

“我就不信,志摩,像你这样一个人肯在这时候撇下我们走了的。平空飞落下来解脱得这般轻灵,直像一朵红山棉(南方叫英雄花)辞了枝柯,这在死的各色方法中也许你会选择这一个,可是,不该是这时候!莫非你(我在骗不过自己时,也曾这样胡想)在云端里真的遇到了上帝,那个我们不肯承认他是万能主宰的慈善光棍,他要拉你回去,你却因为不忍甩下我们这群等待屠宰的羔羊,凡心一动,像久米仙人那样跌落下来了?我猜对了吧,志摩?……你真的不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