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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叔华:古韵精魂 10、

1947年凌叔华随陈西滢到法国后,进了一个联合国办的法语速成班学习,还获了文凭。后又在巴黎学习法语,并研究印象派的绘画。巴黎的生活非常昂贵,陈西滢不及大使馆一等秘书的薪水不负支出,只好回伦敦居住,开会时再来巴黎。为弥补生活费用的不足,凌叔华只得兼事“鬻文和卖画”。1956年至1960年,凌叔华应新加坡新创办的南洋大学之邀聘,担任该校中国近代文学和新文学研究教授,课余不忘辅导文学青年进行创作。

侨居异国40多年,凌叔华先后在巴黎、伦敦、波士敦等地博物馆和新加坡、槟城商会内多次举办个人画展。1962年12月,巴黎东方博物馆为纪念已故馆长、著名汉学家格洛肖特逝世10周年,特邀凌叔华在巴黎东方博物馆举办个人画展。这可是轰动巴黎的一次盛会,除展出她个人的30余幅绘画作品,还展出了她收藏的元明清三代大画家董其昌、倪瓒、陈老莲、恽南田、傅青主、石涛、郑板桥、金冬心、赵之谦等人的名作,并将这些珍品印成纪念巨册出版。另外,还展出了她收藏的文物、文房四宝、金石等。法国电台、电视台广为报道介绍,《世界报》和《费加罗报》等大报均刊专文评述。1968年,英国大英艺术协会又借出她在法国展出的文人画,在伦敦展出。

1967年至1968年,凌叔华在加拿大任教,讲授中国近代文学。回英国后,应伦敦大学、牛津大学、爱丁堡大学邀请,多次开办中国近代文学和中国书画艺术方面的专题讲座。1972年到1981年,曾先后五次回国,遍访名山大川,写文作画。她还用英文写了很多介绍祖国风土人情和文化艺术的作品,如《汉画石拓》、《明代木版画》、《中国庭园》、《乡村生活》、《敦煌千佛洞》等,在英国报刊发表后,受到知识界的广泛好评。

凌叔华从没有忘记过北京。1984年秋天,她在中国驻英大使馆举行的晚宴上,与访英的萧乾旧友重逢。她当时已有回国定居的打算。她对萧乾说:“我生在北京,尽管到西方已30多年,我的心还留在中国。”后来因身体和房产纠葛等多方面的原因,回国的事就拖延了下来。直到1989年底,凌叔华不慎摔伤了腰骨。也许是感到来日无多,才终下决心在最后的日子回到北京。12月1日,她在女儿女婿的陪扶下,终于回来了。一下飞机,就直接住进了友人事先联系好的石景山医院。

1900年3月25日是凌叔华90岁华诞。生日刚过,医院检查,乳腺癌复发,已转移淋巴。5月22日,病逝于北京。

6月6日,石景山医院。“亲戚和生前好友向安睡在鲜花和作品中的凌先生作最后的告别。”凌叔华遗体上摆放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这是她的中学同窗邓颖超特意托秘书送来的。据说,邓颖超当日清晨从中南海西花厅的院落里剪下这束玫瑰,交给秘书时说,“我人虽未到,但心到了。”1972年和1981年,凌叔华回国时,两位中学同学分别在人民大会堂和中南海***邓颖超的住所会过面。

英国驻华大使唐?纳德和当时的香港总督卫奕信先生送来的两个鲜花篮摆在凌叔华的遗像前。这两位都是凌叔华的生前好友,卫奕信结婚时,她还送了他一幅写意山水祝贺新禧。

冰心是凌叔华在燕京大学读外文系时的学友,她托女儿女婿送上一篮洁白的菊花和玫瑰,并在缎带上写着:叔华同学灵次,冰心敬挽。

巴金不仅托人送上一篮鲜花,还从上海寄来一封短笺,说“我是她的一个读者”。

正在北京医院住院的萧乾赶写了一篇《悼叔华》,称“叔华的死,对中国文坛,对中英文化交流都是很大的损失。”

老舍夫人胡�青率子女送上一束马蹄莲,以表哀思。

沈从文夫人张兆和来的无声,走的悄然。她送上一小篮精致的鲜花,放在凌叔华的遗体旁。她是替故去的丈夫来道别的。沈从文当年与陈西滢和凌叔华也可谓相交甚厚。

是啊,凌叔华在她生命忽而清醒忽而昏迷的弥留之际,嘴里仍不停叨念着当年北平文坛的同道好友:徐志摩、胡适、沈从文、巴金、杨振声、朱光潜、朱湘、萧乾……她不无怅惘却若有所思的说:“老朋友已经很少了!”

除了记挂朋友,她哪能忘了那些承载着她童年欢乐的老北京的风味小吃。她不停地喃喃叨念着:烤白薯、豌豆黄、茯苓饼、片儿汤、混沌、麻花、烧饼、油条、羊肉馅饺子……这里有她难以忘怀的北京记忆。

她最忘不了的,还是她的家――原史家胡同甲54号,她出生的凌家老宅。

1900年5月16日清晨,昏迷了几天的凌叔华苏醒过来,恍惚中她提出想看看北海的白塔和史家胡同的旧居。

老人生命最后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在十多位医护人员的陪护下,她躺在担架上,来到了北海公园。远远望着绿荫丛中挺拔秀逸的白塔,她的脸上露出了怀春少女般的笑靥。她仿佛回到了恋爱时节的青春期,情不自禁地断续着说,“白塔真美,湖水、小桥、亭子、柳树也美……”

她来到了90年前她出生的地方,现已改作史家胡同幼儿园的旧居。幼儿园的孩子们捧着鲜花,唱着歌,列队欢迎。耳畔回响着孩子们唱的“生日快乐”歌,眼中仿佛浮现出了自己童年时的影子。她低声说,“妈妈等着我吃饭……”

她从童年走来,最后又回归到童年。她没有了遗憾。当她躺在担架上,用疲弱无力的眼神望着白塔;当她叶落归根到自己出生的家,脑海里影印出来的,一定是《古韵》最后一段文字所描绘的她再熟悉不过的情境:

“我在脑子里编织了一幅美丽的地毯,上面有辉煌的宫殿,富丽的园林,到处是鲜花、孔雀、白鹤、金鹰。金鱼在荷塘戏水,牡丹花色彩艳丽,雍容华贵,芳香怡人。在戏院、茶馆、寺庙和各种集市,都能见到一张张亲切和蔼的笑脸。环绕京城北部的西山、长城,给人一种安全感。这是春天的画卷。我多想拥有四季。能回到北京,是多么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