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多云，微风，温度适宜。
对于黄岩市的民众来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今年的天气热得有些反常，这才刚进入夏天不久，前几天最高温度都达到37摄氏度了。难得今天气温降了下来，让人有种缓了一口气的感觉。
早晨，黄岩区实验中学的操场上。
在一阵庄严的国歌声中，鲜红的五星红旗缓缓地升上了空中。
主席台下的全体师生肃然而立，老师默默地向国旗行着注目礼，学生则行着少先队礼，整个气氛显得庄严肃穆。
国旗升上高点，国歌也停了下来。
严校长满意地点点头，向教导处马主任使了个眼色。
马主任拖着肥胖的身躯快步走上了主席台。
“各位老师和同学们，”站在主席台上的马主任声音沉重，“上周，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事件。在课堂上，竟然有老师与学生发生了肢体冲突，影响很不好……根据校务会决定，下面由当事人八（2）班的余慎言老师在全校师生面前说明情况，并向受到伤害的两位同学赔礼道歉。”
“哗！”
马主任的话刚讲完，台下便出现了一阵骚乱。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
有不了解情况的，急忙向周围的同学小声的询问。
“老师打学生太不像话了！”
“就是，这种老师就应该开除！”
“开除，开除……”
……
有不明就理的学生愤慨地议论。
“听说是三（3）班的那同学先动手打老师的。”
“什么同学？那就是学渣，在课堂上公然搂搂抱抱，还做出十分亲密的动作。老师说了两句，还动手打老师。这样的学渣就应该被打。”
“听说其中有一位男生家里很有背景，这下这个老师有麻烦了。”
……
教师队伍中也响起了窃窃私语。
“真得又是这种决定？”
“本以为严校长来了，我们学校的校风会为之一振呢？没想到还是这样……”
“真是想多了，你以为会是怎么样？”
“这小余以后恐怕很难做了吧？”
“他还是太年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动手打学生的……”
“这次在全校师生面前作检查，以后恐怕再不好管学生了。”
“还敢管学生？这次作完检查后，还有学生会听他的管教？”
“就是啊，以后在学校里也基本废了……”
一众老师，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面色难看，也有的面上露出讥笑。但大多都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其中有一位神情木然的青年女教师面露愤然之色。
“夏老师，这种情况，唉……”旁边一位中年女教师向她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青年女教师微微眯起了眼，口唇微动，是要说些什么，但却又沉默了下来，不过，她却是紧紧握住了双拳。
……
听着台下的议论，严校长的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肃静，肃静！”马主任在台上大声叫道：“下面请余老师上来说明情况。”
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教师队伍。
这时，一位穿着白色短袖衬衣，淡黄色西裤，皮鞋擦得油光锃亮的年轻男老师从教师队伍中走了出来，快步向主席台行去。
“哇，这老师好帅呀！”有女生花痴地说道。
“是啊，这么帅气的老师怎么会打学生呢？肯定是那学生做得不好！”
又有花痴女生附和道。
“这个小余，穿着这么光鲜体面，他以为自己是上去做报告吗？”
“呵呵，真是不长脑子……”
……
老师队伍中响起了讥嘲之声。
余老师很快走上了主席台。
只见他向台下微微鞠了个躬，声音洪亮地说道：“亲爱的老师同学们，我叫余慎言，是八（3）班的数学老师。大家都知道，上个星期，我在班上动手打了学生……具体原因在这里就不多说了。今天，我要在这里向两位同学道歉。”
顿了顿，他又说道：“请两位同学上台，我要向你们当面道歉。”
这个程序似乎有些不对呀！不是应该先作检查吗？
马主任面色一变，正想阻止，却见一男一女两位同学从台下兴冲冲地跑了上来。
那位男生人高马大，看着台上的年轻老师，面上带着得意的笑。
女生和他并排而立，面上却是有些不屑。
“对不起，两位小同学！”余老师笔直地站在他们面前，表情肃穆，“在我的课堂上，我批评了你们，并动手打了人，我感觉这十分不应该。作为老师，怎么能够打学生呢？你们是祖国的花朵，祖国的未来，老师不但没有好好地关心你们、保护你们，还动了手。”
“可是……”
余老师的嘴唇蠕动了几下，陡然间提高了声音，“你们在课堂上是怎么做的？不但不遵守纪律、不珍惜学习机会，而且还做出很不雅观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其他的同学。你们想想，这么做应不应该？还有，老师是为你们传道授业解惑的，古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最起码的尊师重道，你们不懂吗？”
“做了错事，遭到老师的批评，不但不知悔改。还跑到讲台上和老师理论，并且还动手搧老师的耳光。你们好好想想，自己这么做对吗？这简直就是欺师灭祖、丧心病狂！”
“家长把你们送到学校里来，是让你们好好学习，茁壮成长。老师教导你们，是为了给你们传输知识，教你们如何做人，如何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可是你们，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对得起家长，对得起老师，对得起学校吗？”
余老师的话铿锵有力、义正辞严。
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教师队伍中的夏老师眼中倏地闪出了一缕明亮的火花……
“想一想，你们应该如何当学生？今后应该怎么做……”
余老师目光凌厉地看着两位学生。
“哇……老师，我错了，我不应该搧你的耳光……”在余老师凌厉的目光注视下，突然，那位女生抱头痛哭起来。
“老师，我，我也错了……”高大男生耷拉下脑袋，表情沉重。
“知道错了？”余老师瞪了他们一眼，神色极为严厉。
“老师，我错了，我错了……”小女生突然“啪”的一下，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我动手打老师，我……我不是人……”
小女生涕泪横流。
“老师，我错了，我，我猪狗不如……”高大男生突然“扑通”一声跪到了余老师的面前，“老师，您，惩罚我吧！”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余老师嘴唇蠕动了几下，欣慰地看着他们，“我就不惩罚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够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好了，你们下去吧！”余老师又简单说了几句，扶起了高大男生。
“老师，对不起！”两位学生双双向他鞠了个躬，以手掩面，走下台去。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余老师向两位同学赔礼道歉吗？怎么反而成了这两位同学向老师忏悔？
台下的师生们面面相觑。
九年级的夏老师眼神儿愈发明亮，站在她不远处的赵媛媛老师则表情复杂地紧咬着嘴唇。
台下的严校长面色铁青。
台上的马主任则是一脸茫然。
“各位老师和同学们，我想，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高官显贵，所有同学的家长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我们学校里来，都是为了孩子能够茁壮成长，将来能够为国家为社会作出贡献。我们学校的领导，我们所有的老师肩上都有着沉甸甸的责任。作为一名老师，我们的职责是传道授业解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传道，让学生懂得做人的道理，懂得自然界的真理……”
“家长将学生交给了我们，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教导好他们，让他们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益、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们要关心学生，爱护学生，但也不能放纵学生的错误，要教导学生明白什么事真善美，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
余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振聋发聩，台下的师生肃然而立，认真地聆听着他的话。
“好了，我就不多说了。鉴于我动手打了学生，作为一名老师，不能很好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感到很自责，所以，我决定引咎辞职……”
余老师的话讲完，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余老师，你是一位好老师！”
“余老师，你不要辞职啊！”
“余老师……”
余老师走下主席台，身姿笔挺地向校外的方向行去。
“余老师，你不要走啊！”
“余老师，别走！”
“余老师，别走！”
……
师生们挽留的声音，渐渐整齐了起来。
但余慎言却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前走去。
严校长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他扫了一眼看似有些茫然的几位学校的高层，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我们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一位副校长喃喃自语。
“连学生都主动承认错误了，我们又做了些什么？”另一位副校长看着余老师远去的背影，表情十分沉痛。
“是啊，连学生自己都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而我们……竟然让余老师在全体师生面前当众做检查。这……这确实太……过分了。虽然余老师没有责怪学校一句，但这样的结果却比狠狠搧我们一记耳光更加令人难受啊……”
一位女校长表情痛苦，“错了，错了，我们真是大错特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