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宁闭上眼睛，伸手擦了一把脸上温热的茶水，即便此刻被陆肆月弄得十分狼狈，她依旧淡定自若，等把脸上茶水擦干净之后，她把手帕折好放在一旁，这才抬头望向诚惶诚恐的陆肆月，结果却看到对方嘴角还挂着茶渍，顿时眉头一皱。

“把嘴擦干净！”沁宁冷喝，陆肆月急忙抓着衣袖胡乱擦拭，然后继续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的望着她。

“……，这才几年，你的规矩都喂狗了吗？”沁宁眼中毫不掩饰的嫌弃，让陆肆月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敢赔笑，不敢说话。

“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不成体统。”沁宁眯着眼睛扫过陆肆月一身粗布男装，脸上的表情更嫌弃了。

“这个都是为了外出方便。”以前下山不也穿过男装吗？陆肆月在心里腹诽。

“堂堂将军府的当家夫人要穿男装才能外出，这就是你口中的方便？”沁宁冷眼望着陆肆月，后者张了张嘴，低头选择沉默。

“坐直了！”见陆肆月低头垮肩，沁宁一声大喝，吓得陆肆月急忙绷紧神经。

“到底有没有圆房？”沁宁旧事重提，听得陆肆月脸上顿生红霞。

“夫子……！”这种事情能不能不要问得这么理所当然？陆肆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睡了？”沁宁望着陆肆月蹙眉，在后者慌乱摇头否认的时候，眉头不觉皱得更紧了些。

“他不碰你，说明他也不喜这桩婚事，这本就是皇帝的一厢情愿，将军府和丞相府的互相博弈，你为什么要去趟这浑水？”沁宁眉头紧皱的望着陆肆月，一脸恨铁不成钢。

“如果只是为了武连山地契，你大可不必如此牺牲，婚姻大事于女子而言何其重要，你却不当一回事，将军府那样的门第，若是你能生下一儿半女还可傍身，偏偏人家不喜，难道你要像那些后宅怨妇一样使手段来巩固地位不成？你堂堂丞相府千金，就算没有这层身份也不该落入此番境地，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自从陆肆月答应丞相府代嫁，然后被带回丞相府看管，沁宁就再也没有见过陆肆月，这样的大事陆肆月谁都没商量，竟然就自己拿了主意，为的不过是一纸地契，怎不叫人气结？

虽然名义上陆肆月因为幼年入观挂了个大师姐的名分，但实际上沁宁这个小师妹却比她还要大上几岁，因为教导陆肆月女子德行，又在村里授课，所以私下都被尊称一声夫子，也算得上陆肆月的半个老师。

想想自己学生竟然为了一张地契盲婚哑嫁，嫁的还是权贵之家，这后宅之事如朝堂诡谲，一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怎不叫人担心？

偏偏当事人还不以为意，自作聪明，甚至担心被骂而避不见面，每每想起都让沁宁恨不得把陆肆月脖子拧断。

枉费她十年苦心，竟然教出这么个离经叛道的逆徒。

“你别生气，将军府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里边加上我也才是个主子，没有那么多后宅阴私。”陆肆月低头给彼此重新又煮了一壶茶。

沁宁伸手接过陆肆月新煮的茶水喝了一口，嗯，手艺没有生疏，尚可。

“别以为我不下山就不知道，将军府的表小姐是老太君给养着的童养媳，若不是将军十年未归，皇帝又有心赐婚，将军府根本轮不到你进门。”沁宁已经让崔灵去打听过了，就算陆肆月不说，她也清楚的很。

“可我已经进门了呀！表小姐也只能是表小姐了不是？”陆肆月不以为意的耸肩，结果沁宁眼一瞪，她急忙收敛的表示乖巧。

“虽然当家主母只有一个，但后院的女人却向来多多益善，你以为老太君为什么至今还把人留在身边？不就是打着有备无患的主意吗？那个表小姐能够苦等十年，你以为自己进了门对方就会乖乖收心吗？”天真！沁宁冷哼。

“咳咳！那现在不当嫁也嫁了，又不能离，走一步看一步呗！”陆肆月小心翼翼望着沁宁，见对方冷笑，她背后也跟着一凉。

“走一步看一步，我平时都是这么教你的？”沁宁瞪着陆肆月，恨铁不成钢。

“那不然……你说怎么办？”陆肆月无奈的望着沁宁。

“皇帝赐婚不能和离，你这辈子不出意外，估计只能跟将军府死磕，既然如此，就要想办法在将军府站稳脚跟，不折手段稳住地位，必要的时候让将军为你所用，学会借力打力，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的自由，而不是被迫谋生。”

“是，月儿记住了！”陆肆月十分受教的点头。

“既然你跟将军已经是夫妻，就算现在没有感情，也要想办法培养出感情，特别是圆房，就算不愿意也要想办法解决，不能让人知道将军对你不喜，哪怕是假的也要装的像一点，不然你在将军府怕是寸步难行。”

“……这个，我，我知道了。”陆肆月愕然，本来想反驳，结果看沁宁表情认真，她只得闷声应下。

“你不要以为是我危言耸听，成亲前和成亲后，你需要面对的人事物都不可同日而语，有些东西你不重视，日后难免因此吃亏，就算你不愿意承认，这世道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若是不能借夫家的势，你在夫家根本无法立足，只会让自己吃苦罢了。”沁宁望着陆肆月，苦口婆心的同时，心里也在叹息。

如果可以，她本不愿陆肆月早早嫁人，即便要嫁，也要嫁给知根知底，人品俱佳，且能够有感情基础，可以琴瑟和鸣才行。

偏偏这丫头不以为意，一心扑在赚钱上，甚至为了一张地契，把自己后半辈子都搭了进去，每每想起都让沁宁气得想打人。

“以前不知道你会这么莽撞，也没想到你会嫁进那样的门第，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教给你，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字一句都要记好，在那样的地方，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落人把柄，你……。”

也不管陆肆月怎么想，沁宁话匣子一打开，就说得头头是道，各种道理引经据典，举一反三，各种故事触类旁通，自由辩证，听得陆肆月恨不得多长出几个脑袋。

“怎么？和好了？”崔灵的出现，仿佛救苦救难的大菩萨，看得陆肆月两眼放精光。

“我们没吵架。”沁宁皱眉望向崔灵，后者不以为意的耸肩笑了笑。

“说了这么多，歇会儿吧！大家都回去吃饭了，廖叔刚才过来说，让我们去他那里吃饭，芸娘已经回来了。”崔灵望向陆肆月使了个眼色，原本还头晕脑胀的陆肆月突然醍醐灌顶。

“我去帮忙做饭！”陆肆月跳起来就要往外跑，却因为坐太久而腿麻，差点摔倒。

“没事没事！你们聊！”陆肆月望着伸手想要搀扶的两人摇头拒绝，不等人再开口，已经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你就惯着她吧！”望着陆肆月身影消失在视线，沁宁冷着脸斜了崔灵一眼。

“我哪有？”崔灵好笑的望了一眼沁宁。

“没有你进来作甚？”沁宁拿起茶杯将茶饮尽，崔灵望着她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