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下定了留下来的决心,杜河精神稍微松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让杜河缓缓醒了过来。
炕边坐着眼皮打架的霍小筠,面容憔悴,眼袋低垂,顶着黑眼圈。
看来,她是守了杜河一夜。
见到杜河醒来,她嗖地站了起来:“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村医说你没啥大问题了……”
杜河注意到,她身子有些紧绷,眼中交织着紧张、疑惑、期盼等诸多情绪。
他顿时明白过来,是自己昨晚上的异常吓到了她,让她有些茫然失措。
吱呀——
屋门被推开。
“姐,饭做好了。”霍小冰端着馒头稀饭走了进来,看到杜河之后,脸顿时臭了起来。
砰!
她直接将早饭掼在桌子上,响声吓了杜河一大跳。
“姐,锅里还有饭,我们出去吃!”没等霍小筠说什么,霍小冰就拉着姐姐走出了屋子。
杜河禁不住苦笑:这态度未免太恶劣了,自己是多招她恨啊?
看来以后要搞好关系,得花不少力气。
他摇摇头,端着稀饭喝着,心中却盘算起来。
90年是个不错的年份,市场经济正处于蛮荒时期,遍地都是黄金,只要胆子大、脑子够,干啥都能赚钱。
既然决定留在这里,自然不能一辈子这样混吃等死,还是得想办法做事业。
要是在90年这种好时机成就都超越不了前世,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眼下最重要的是,启动资金从哪来?
他端着稀粥,掏出从江家搞来的一百七十块钱:“总不能拿这点钱当本钱吧?”
早餐时间就在杜河的思索当中过去,他脑海中逐渐有想法成型。
吃过早餐,霍小冰去洗碗,霍小筠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你、你没事的话,我就去上班了?”
结婚后为了养活家里,霍小筠在镇上的服装厂找了个顶包的活,和妹妹霍小冰两个人干四个人的活,拿一份工资。
杜河扫了眼她的黑眼圈,有些心疼:“能不去吗?”
霍小筠一怔,埋着头道:“我、我和小冰干活慢,组长已经不满意了,要是今天我去,会、会被开除的。”
语毕,她咬着下嘴唇,双手捏着衣角,两脚并拢规规矩矩站着,一副犯错的小学生的模样。
杜河知道,她这是被原主打怕了,生怕自己觉得她是个赚不到钱的废物,对她大打出手。
这都什么糟心事……
杜河挠挠头,正准备说什么。
咣咣咣!
院外传来一阵阵敲门声,有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杜河,在家没,快开门!”
谁啊?
杜河眉头一皱,不会是江寡妇家吧?
他走到院门前,透过门缝朝外望去。
院外站着三个年轻男子,其中两人打扮得流里流气,一个长着三角眼显得有些狡诈,一个梳着大背头昂着下巴略显高傲。
二人身后站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浓眉大眼,身着朴素的夹克衫,足有一米八出头,看着仿佛一堵墙。
是他们……
杜河脑海中浮现出原主的记忆。
原主喜欢各种瞎混,于是结识了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这三人就是其中和他关系最好的三个。
然而事实上,人家都是家里有点产业才能瞎混的,从来就没看得起他,叫上他只是为了吃饭玩乐有人买单。
三角眼张文国,家里在镇上有个面粉作坊,爱嫖爱占便宜。
大背头宋晓亮,亲爹是隔壁村村长,讲究排场脸面。
壮汉柱子,和原主一样的傻子,负责给这群混混当打手、背锅的。
脑海中将关于三人的记忆过了一遍,杜河忍不住低声冷笑:“正愁没地方搞钱呢。”
今天不从这些个狐朋狗友身上榨出来点油水,他就不姓杜。
“等会,我穿个裤子!”
他朝院外喊了一声,来到屋内四下翻找,将前几年登老丈人门时买的一身西装皮鞋穿上,再洗漱一番。
嗯,挺精神的,算是有点样子。
杜河再从炕边取了一沓报纸,掏出那张百元大钞比对着裁了裁,然后将厚厚一沓裁好的报纸堆在一起。
全程,霍小筠都站在边上,几次想要问什么,却没敢张嘴。
倒是霍小冰洗过碗之后,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急道:“姓杜的你干什么,那些报纸是我好不容易收集来糊墙的!”
呃……
杜河望着手中变成一沓“钱”的旧报纸,咂了咂嘴:“先借我用用。”
说着,他将百元大钞搁在报纸最上头,手中立马出现了厚厚一沓“巨款”。
行,这些钱应该能忽悠那几个傻子。
他提了提西装领子,朝霍家姐妹摆摆手:“我出去赚钱了,运气好的话晚上回来咱就衣食无忧了,你俩今天就别去上班了。”
说着,他打开了院门。
门才开,三角眼张文国就不耐烦地道:“我说杜河,你属蜈蚣的腿多是不,穿个裤子都够我逛三回发廊了!”
杜河撇撇嘴:“那你可真是快枪手。”
张文国急了:“你啥意思……咦?杜河你抽风了,怎么穿这么正式?”
张文国上下打量着杜河,其余两名同伴也面露惊奇。
原主的卖相本来就不差,加上杜河久经商界的气质,西装上身,瞬间变得衣冠楚楚。
杜河笑笑:“没啥没啥,走,找个馆子吃饭去。”
一行人骑着两辆大杆自行车,晃晃悠悠骑向大路。
剩霍家姐妹站在院中,面面相觑。
霍小冰眉头皱了又皱,气得咬牙切齿:“鬼混就鬼混,还说什么赚钱,我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男人!”
霍小筠没有附和妹妹的话,她怔怔地望了院外几秒:“小冰,你有没有觉得……你姐夫有点不一样了?”
“不一样?”霍小冰惊奇地看向姐姐:“我说姐,你不会真相信他那什么赚钱的鬼话了吧?”
“你看看这废报纸、再看看他和那些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样子,他赚的什么钱?!”
霍小冰声音当中满是怨气和厌恶。
霍小筠却只是若有所思,摇了摇头:“走吧小冰,我们去上班。”
虽然杜河说她今天不用去厂子了,可她却不敢放弃这唯一的收入来源。
去厂子的路上,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着画面。
杜河昨天在江寡妇家的气势,主动要背她的神态,早上问她能不能不去上班时一闪而过的心疼,说要赚钱时阳光灿烂的笑……
希望他是真的有点不一样吧。
霍小筠心中默默期盼着。
……
……
杜河所在的村子本来就在县郊,没用多久,杜河一行就到了县城。
常去的那家饭馆早就备好了桌子,四五个混混正在就着花生米喝酒划拳,见到杜河四人纷纷打起了招呼。
“来了啊杜哥?”
“柱子,搬俩凳子去!”
“晓亮哥,来这边坐。”
……
一群人点菜吃饭,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混混们三三两两起身。
“不行,我窜稀,先去个茅厕!”
“哎哟,我老娘还等我买酱油回去呢,我咋把这事给忘了?”
……
不多时,人就零零落落走完,只剩杜河、柱子、张文国、宋晓亮四人。
很明显,个个都在找借口逃单,这也是他们常用的伎俩,经常到最后就剩杜河和柱子俩人。
杜河瞥见张文国和宋晓亮眼神交流,似乎也有要走的意思,啪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吓了三人一大跳。
张文国眉头一皱正准备喝骂,却见杜河脸上两坨酒红,晕晕乎乎道:“妈的,他们走就走了,咱先结账,待会去卡拉ok继续快活。”
“啥?卡拉ok?”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疑惑。
这姓杜的喝大了吧,这顿饭下来他老婆一个月工资都没了,他哪来的钱去卡拉ok?
却见杜河一副醉态朦胧的样子,拍着桌子:“老板,结账!”
他嘿嘿笑着从裤兜掏东西出来,一眼扫过去,那竟然是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最少一万!
张文国和宋晓亮的眼睛顿时亮了。
嗒!
一沓百元大钞才露出一半,又被杜河塞了回去。
“嘿嘿,掏、掏错了。”杜河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地从另一个兜摸出五十,大手一扬:“老板,别找了!”
“我艹杜河你疯了吧,五十够吃两顿了!”张文国忍不住惊叫。
杜河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别特么抠抠搜搜的,老子现在不差钱,走,卡拉ok!”
柱子扶着他,走出了饭馆。
宋晓亮皱了皱眉头,迈步跟上。
倒是张文国落后一步,凑到饭馆老板跟前:“那个……老板,我兄弟喝多了,找零还是给我吧,我等会给他……”
……
走出饭馆后,张文国越想越不对劲,揣好找的二十多块钱,凑到了宋晓亮身边:“亮子,你说这杜河是不有事瞒着我们,突然间出手这么大方?”
宋晓亮脑海中闪过杜河裤兜的一沓百元大钞,点了点头:“是有点问题,你去问问。”
“行。”张文国点点头,三两步跑到杜河身边,帮柱子扶着杜河:“杜哥,咱是不是兄弟?”
“说什么呢,当然是!”杜河一口酒气喷在张文国脸上,声音高亢。
张文国侧了侧头躲过酒气,紧接着道:“那你老实告诉兄弟,你哪来那么多钱?”
“你问这个啊?”杜河脸上露出笑容,得意地道:“告诉你,兄弟我的好日子要来了,我爹去港城淘金,赚……”
一阵风吹来,似乎让杜河的酒醒了一些,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巴。
张文国心里痒痒:“杜哥你咋不说了,你爹咋了?”
“没咋,没咋……”
杜河神神秘秘地一笑,紧了紧装钱的裤兜:“咱去卡拉ok,吃好玩好!”
他低下头,不去看张文国失望的眼神,心中冷笑:你就慢慢被我吊着胃口吧,不吊足了你,我怎么一次性让你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