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因为他是我弟弟

姜柔做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八岁那年。

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外婆生了一场重病，实在无力抚养她，于是不得不把她送到城里。

那时候赵晓晓刚刚四岁，正是一个孩子最皮的年纪，母亲说无暇同时照顾两个孩子，让她去找她父亲。

而她父亲也刚和周然结婚，不想让“小拖油瓶”打搅了新婚生活，又让她去找母亲。

他们两个为了这件事起了争执，在她面前大打出手。她就那样冷冷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不顾形象地扭打在一起。

“姜姜。”突然有个人在不远处呼唤她。

那个人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右眼角处有颗黑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只是看着就让人想要亲近。

“姜姜，过来，不要怕，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男人对她说，声音像是低沉的大提琴的声音，浑厚有磁性，好听极了。

她看了看还在厮打的父母，又看看不远处那个身形挺拔的干净男人，她想都没想，果断地向男人跑去。

就是他们之间这一点点儿距离，她跑了好久都没有跑到男人身边。

她努力地迈着步伐，终于两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她抬头去找男人。

却发现明亮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黑暗包围，黑暗的范围在一点一点扩张，很快就只剩下她所在的一点点位置。

姜柔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可是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刚刚对她招手的男人。

“姜柔姐，你在找我吗？”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男生的装扮和刚刚呼唤她的人一模一样。

她看不清人脸，可是她知道他不是他。

“姜柔姐，不要这么抗拒我。”男生嘲讽地说：“不要跑，我们都是活在黑暗里的人，这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我才是你该寻找的人。”

姜柔抬头，望向四周。身后厮打的父母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前面也没有了那个在呼唤她，说要陪她一块儿面对困难的人。

“我不是！”

她斥声反驳，趁着男生不留神，挣脱出他的控制。在黑暗完全吞噬她之前，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这个梦太真实了，让她心惊肉跳，身心俱疲。

此时身体已经稍微恢复点儿力气，她抬手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姜柔姐，你醒了？”王章阴郁地开口，又吓了姜柔一大跳。

姜柔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损的衣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直观察她的王章自然看到了她放松的样子，他说：“姜柔姐，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和我在一起，我只会保护你。”

如此变-态的话语，让人完全无法和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联系起来。姜柔突然想起来自己做的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而恐惧之后只剩下了可笑。她不再和王章对峙，只默默地回头看向窗外。

外面月亮已经高高挂起，看着那朦胧的光芒，她想起了柴韶那双桃花眼，那是迄今为止，她唯一能捕捉到的人脸的信息。

那双漂亮的眼睛让她欢喜，可是她又贪心地想要看到更多。

她和柴韶约好下午去超市的，现在无故失踪，他肯定要生气，之后他又要撒娇，也可能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因为他知道她对他的撒娇毫无抵抗力。

柴韶现在在做什么呢？姜柔看着月亮忍不住去猜测。

王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表情温柔极了，里面好像还掺杂着什么，他有些看不透。

“我也经常一个人看月亮，总会想世界那么大，为什么我从来都只是一个人。”他顺着姜柔的视线看去，满是失落。

这让姜柔想起自己的十八岁，或者说是在遇到柴韶之前，她也会这样想。她拼命地想得到父母的认可，想要融入到正常的人群。

可是她遇到了柴韶。

“那这样看来，我们是不一样的。”姜柔回神，准备好好的和这个少年聊一下，结束这场闹剧。

“怎么可能，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休想骗我！”王章恶狠狠地说着，似乎无法接受姜柔的态度。

这让姜柔很是无奈，好笑地问道：“你知道什么？”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姜驰到底是怎样形容她，才能让王章对她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姜驰经常对我们说你很厉害，即便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但你还是对他很好，会鼓励他，帮他解决很多难题，还经常给他买好多需要的物品。”王章回忆着姜驰给他们炫耀时的样子，根本就没有看到姜柔的一脸无辜。

很荣幸，姜驰所说的事情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如果说平日回家会给他带礼物这件事儿还可以理解，那他所说的鼓励他，以及帮他解决难题一定是纯属虚构。

在她的记忆里只记得有几次姜驰做了坏事儿，在家里搞破坏，为了避免她爹的高血压发作，她帮忙善后了一下，但是绝对称不上解决难题。

而且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姜驰认为她这么好，为什么今天还要搞这么一出？

姜柔这样想，也这样问了出来。

“因为我告诉他，我喜欢你，然后他把我们关在一起，帮我制造机会。”王章倒是没有隐瞒，把事情地真相如实地讲了出来。

姜柔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到家里时，那群孩子别有深意的动作和话语，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被这个神逻辑打败了，点头表示了解，继续追问道：“那又为什么给我下药？”

“是我自己悄悄动了手脚，他不知道。”王章说的磊落，一点儿都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不仅如此，他似乎还有些高高在上的得意，他不屑地开口：“他那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了解我们的阴暗，用不了三言两语就能把他骗的团团转。”

不等他说完，姜柔立马出声打断，“我们？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和你不一样。”

“姜柔姐，不要再否认了，我们是一样的，尽管姜驰一再地说你对他有多好，但是我想，你肯定也只是为了在姜家活下去才有意讨好他的吧。”王章反驳，语气极其坚定，好像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似的。

姜柔微微摇头，表示自己的不赞同。

虽然姜驰平日里做出的事情对于一个年满十八岁的男孩子来说，确实过分单纯。但是他不傻，他早晚会知道真相，也早晚会远离心怀不轨的人。

显然王章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他只会根据过去肖想现在，从未想过未来的事情会怎样。

他像是被囚禁在黑暗的牢笼里，眼里只有黑暗，不敢奢想其他的未来。

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很可怜的小孩子罢了。

“你错了。”姜柔侧目，把心里想的话略微过滤了一遍，诚恳地说道：“我并不认为我对姜驰很好，也就谈不上讨好一说，我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他是我弟弟，对待家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或许是真的被姜柔这套说辞打动了，王章低头犹豫，眉头紧紧地皱在一块儿，思索了好一会儿。

“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我们当做是家里人啊。”他不满地说着，目光里尽是迷惑，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迷惑。

几乎是灵光乍现，姜柔猛然想起来王章这号人物，说来也巧，前两天她刚从财经新闻上看到了他父亲的报道。

王章的父亲白手起家，靠着游戏制作闻名b市，据说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报道里只有王章寥寥数笔，只说了王章是最大的儿子，妻子生王章时难产去世。但是为了创业，王章就被寄养在奶奶家里，后来回到父亲身边也特别的乖巧懂事，善解人意。

单凭这一点，王章和她的身世确实很像，也怪不得他要从她的身上找认同感。

关于别人的身世，她并不想过多评论。所以她也就没提那些过往，只淡淡地说：“大人的世界远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至于你所说的伪装，无非就是有些人懒得看你，有些人不想拆穿你，他们不是看不透你，只是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你懂么？”

她有心提点一下少年，所以言辞严肃认真。这让王章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可能！”他恼羞成怒，“我就不相信你是真心融入到了姜家，真心把姜驰当做弟弟！”

自以为是的感觉每个人都会经历，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姜柔也没想着仅靠自己的三言两语能把王章引上正途。

说到底，王章以后怎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姜柔不愿意再和他争辩，撑着一股劲儿从床上爬起来，药效应该已经过去，只是身子还是软绵绵地，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回床上。

眼看着姜柔站起来，王章终于按捺不住，他问道：“姜柔姐，你这么抵抗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我们处境一样，我也不会苟且于黑暗之下，更不会去寻找所谓的同类。”姜柔头也没回，只踉踉跄跄地往门跟前走。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夜深人静中，如果她大声地拍门，说不定就会被人听见。

“为什么？”王章抓住姜柔的胳膊，很不理解她的做法，就算是不愿意和他为伍，那等第二天姜家其他人来了再出去不也可以嘛？

更何况他又不会伤害她，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她在坚持什么？

姜柔理解他的潜台词，她甩了甩被抓的胳膊，还没做出回答，门口就出现一声巨响，紧接着房间门就被人强行从外面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