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恩五年,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八十年了。老百姓谁还能记住这些昭令啊?
就是宋石杰,今天也是头一次听说,他们大周朝还有这么一则法令。
宋石杰看着陈凯悦问:“请问公子是如何得知,有这么一则法令的?”
陈凯悦正色答道:“这是我大周律法第四百五十八章中,关于地方人口管理条例章程,第十三则里的内容。
大叔没有细研过律法,不知其中细节也是情有可原!”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有据的,也就没有人反驳了。
宋石杰又用大眼审视了陈凯悦一番,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
接着他就大声说道:“大家都听见了,这宋刘氏和宋三秀,如今触犯了大周律法,今晚先将二人绑了关起来。
明天一早,我就让人将她们送到主事大人哪里去,听后发落!”
“村长哥!石杰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就网开一面,放过我吧!
是我娘!是我娘说,孙氏长相清丽可以卖好多银子,我才跟着一起来凑热闹的。
这不关我的事儿啊,哥你就放了我吧!”
宋三秀听说要被送到主事大人哪里去,听候发落。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吓得连忙向宋石杰求情!
为了能让自己脱身,还直接就把自己的亲娘给卖了!
众人听了她的话,不禁都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见宋石杰没有搭理她,她又对宋云喊道:“云……云儿!云儿!我是你小姑啊!
你快跟村长叔求求情,求他放了我!”
宋云原本是不想理她的,可是她居然还好意思喊她帮着求情。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那心里的火气噌噌噌就上来了,柳眉倒竖冷哼一声,凌厉的凤眸里射出无数把眼刀。简直就是要把宋三秀给凌迟了。
只听她愤怒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是我小姑?
你还配做我宋云的小姑?
真不怕丢人!
你觉得有你这样做小姑的吗?
你们今天打算偷去卖的人,是我的娘亲!
你,的,嫂,子!可懂?
你出嫁前,在家里见天的欺负她。只要她有好的东西,你不管她给不给你,你都用抢的。
你让我娘给你置办嫁妆,还把她的首饰直接抢去。
十几年了,你们一直把我娘当冤大头,把我当你们的使唤丫头,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些也就算了。
可如今,我娘身上拿不出银子了,你们就要把她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请问叔叔伯伯们,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宋云的话,让原本静静站着的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宋刘氏瞪了宋三秀,又翻着怪眼瞪着宋云,咬牙切齿的骂道:“没家教的小蹄子!”
面对宋刘氏的恶毒,宋云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冷冷的问道:“请问奶奶!家中有您这样的长辈,能教出来有家教的子孙吗?
你听过‘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说法吗?”
宋三秀瞪着一双三角眼,像看怪物一样瞪着宋云。
她真不敢相信,这还是她家以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侄女。
哦!不是侄女,是孙氏还没嫁过来,就怀上的野种!
想起这事儿,宋三秀觉得这一下,肯定能让孙氏和这个野种,在这宋家湾里抬不起头来。
只听她恶毒的骂道:“你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野种,你横什么横?”
宋云就知道,她们会用自己的生世来挽回自己的过错。
不急不徐的说道:“小姑!您这像个做长辈的人吗?
叔叔伯伯们,大家伙儿都听听。我小姑刚才骂我什么了?”
“你就是个野种!是孙秀芬没嫁给我哥山就跟人厮混,怀的野种!”
宋三秀气急败坏的吼道,她就不相信这宋家湾的人,就对这样的八卦不感兴趣。
宋云听到她越骂约你难听,心里也是气得不行。可是,为了孙氏的名声,她还得保持镇定。
只听说继续说道:“即便是你骂我是野种,我也无所谓了。就你们这种人,我宋云还不稀罕跟你们是一家人呢!
石杰叔!您是村长您可以做主!
今天我就要跟这两个人,脱离亲属关系。”
“哈哈……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你还在这里假正经什么啊?
一个野种,一个骚货!”
宋三秀骂得欢,宋石杰却实在听不下去了。
“学友!用袜子给我把那泼妇的臭嘴给堵住!”
宋石杰话音一落,宋学友就脱了自己的袜子,让人把宋三秀摁住,他用力把袜子塞进了宋三秀的嘴里。
宋三秀嘴被堵住了,还不安分。再哪里哼哼唧唧的挣扎着。
宋云镇定的继续说道:“大伙儿都听听,我这小姑嘴里都说出来都是些什么话?
这两个人心肠歹毒有,她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十几年,我娘就是养几只狗,它们可能还会日夜为主人看家护院呢!
可惜,她们一家子连只狗都不如!
她们就是那,吃主人喝主人,完了还反咬主人一口的白眼狼!
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她们要做奶奶,做小姑,找别人去!别找我,我不认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宋云说完,便不再去管宋三秀和宋刘氏,脸上那五彩缤纷的表情。
宋三秀听到宋云的话,气得情绪无法控制。还挣扎着想冲过来打宋云,被宋学友和另一个村民死死的按住,她才没有爬起来。
宋云没有理会宋三秀的愤怒和谩骂,只见她对宋石杰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叔,辛苦您了!
剩下的事情,就由您为我们母女做主了!”
说完又对着那些举着火把,熬夜帮忙找孙氏的村民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朗声对大家说道:“各位叔伯哥哥们,宋云在这里谢过各位的援手之恩了。
以后有用得上我宋云的地方,请大家尽管开口。宋云将万死不辞!
现在我要去看我娘了,各位请了!”
说完,她拱手给大家作了一揖,抬脚就要走。
“云儿!你娘现在由阿舱哥的老婆陪着,就在队伍的后面。
你快去吧,看样子她被吓坏了!多安慰安慰她!”
宋学友见她要往家里走,便叫住她说道。
“多谢学友哥!”宋云又是一抱拳,拱手说道。
说完立刻就往长龙一样的火把队伍后面走去。
陈凯悦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村民们都疑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都在心里腹诽:这个少年是谁?从哪里来的?
看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他是怎么知道那近百年前的律法的?
他是怎么来到宋家湾的?宋云从外面特意请过来查案的?
宋云怎么有那么大本事,请的动这样的人?
不管村民们怎么想,陈凯悦和宋云已经来到了,那个叫阿舱媳妇的女人面前。
孙氏就在她的身边,此时坐在草团子上,默不作声!
看见宋云来了,孙氏忍不住抱着女儿痛哭起来。
“云儿……娘,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宋云搂着孙氏单薄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娘别怕!
云儿就在您面前!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孙氏听到宋云的话,心里仿佛有了主心骨。
她抬起头,用衣袖擦干眼泪。正好看见下午为了救她,而被宋刘氏推下江的陈凯悦。
忙松开宋云,紧张的看着陈凯悦说道:“公子身上的衣服……”
宋云这才想起之前在家里吃饭时,陈凯悦浑身的衣服都在淌水的情景。
完了!这么冷的天,这小子一晚上都穿着湿衣服,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跑。
这一下不冻感冒才怪呢!
忙牵着孙氏的手,对着众人说:“各位叔叔伯伯,宋云在此感谢大家。
以后大家只要有能用得上宋云的地方,请大家尽管开口!
宋云定当万死不辞!
今天我娘受了惊吓,我现在带她回去休息!
各位都请回去吧!改天,宋云请大家一起喝酒吃饭!
请了!”
宋云说完拉着孙氏,就往家的方向走去。陈凯悦紧跟其后!
宋云心里着急陈凯悦的身体,拉着孙氏走路跟跑似的。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家门口!
宋云对孙氏说:“娘您先打点水洗洗脸,吃饭去!
我热锅水给他泡个澡,等会儿你也洗洗!”
孙氏点点头,拿桶准备去井边打水。
陈凯悦忙走过去,把桶从她手里接过去,自己走到井边去打水了。
宋云此时已经进了厨房,她把锅洗干净掺了满满一锅水,然后点燃灶火。灶堂里加了些柴火,就走了出去。
她还得把昨晚用过的大木桶拿出来,给陈凯悦泡澡用。
孙氏这时已经洗好脸手,进厨房拿碗舀饭了。
之前饭菜都被宋云,放在砂锅里用微火热着。此时都还是热的。
陈凯悦这时正一桶一桶的,把水从井里打起来,提进厨房倒进水缸里。
等他把水缸提满了,宋云锅里的水也已经热了。
她先用小木盆舀了些热水出来,然后全部舀进了给陈凯悦准备大木盆里。
“水好了,你赶紧进去泡个澡!
不然寒气入体就要生病了!”
宋云说完,退出了厨房,最后还贴心的把门也带上了。
陈凯悦确实也被,这身湿衣服给整惨了。估计身上的皮肤都给泡皱了!又冷又难受!
等宋云一出去,他马上就慌忙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跨进了木桶里。
坐在舒适的热水桶里,陈凯悦轻松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娴静和安逸。
宋云想到陈凯悦那家伙,洗完澡没有干净衣服换,就问孙氏:“娘!咱们家有男子的衣服吗?
那小子等会儿洗完澡,没有可以换的干衣服怎么办?
孙氏听到女儿这样问,又想到下午那少年,为了救自己奋不顾身的样子。
心里十分感激,就走到东内屋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
走进去翻找了一会儿,翻出来一件崭新的深灰色夹了棉花的衣袍,拿出来交给宋云。
“拿去给他换吧!这是我之前准备给,宋大贵过生日的。
现在他也不配穿了,交给那孩子穿吧!
衣服不好,但是胜在是新的。”
宋云看着面无表情的孙氏,知道她现在对宋大贵那个渣男,已经死心了!心里十分畅快!
之前还担心,孙氏到如今还对宋大贵抱有幻想。那她后面要做的事情,必然受到无碍。
现在好了!一切都在她掌控中发展!
宋云愣神的时候,孙氏又找出来一套内衣裤递过来:“呐!这些都是新的,给那孩子穿!
让他别嫌弃,乡下地方,家里又穷!只有这些拿得出手!
让他凑合着穿吧!”
宋云那些这些衣物,温柔的对孙氏说:“娘说什么呢?
这都是您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他要是敢嫌弃,就让他光着!”
孙氏听了宋云这有些孩子气的话,忍不住呵呵的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他可是娘的救命恩人!今天下午要不是他,娘现在可能已经被送出龙门镇地界了。
我们做人啊,要知恩图报!
可不能做那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宋云听了孙氏的话,看着她的脸颊,嘴巴快速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
便慌忙的拿着衣物跑出门去,边跑边说:“娘说得对!
我们不能做那白眼狼!”
孙氏听着她的声音,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声自言自语的说:“这孩子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淘气!”
宋云来到厨房门口,敲了敲门,对着里面说道:“我把衣物放门口,你洗好了自己来拿一下!”
陈凯悦此时正沉侵在安逸的木桶里,听到敲门声,他没有理会。再听到宋云的话后,却说:“麻烦宋姑娘帮我送进来一下!”
他现在红果果的,外面寒气逼人,怎么能自己出去拿衣服呢?
让她送进来,自己大不了就没在水里,不让她看到就是了。
可是,这话让宋云听了却有些不舒服,她在门外说:“大少爷!你当我是你们家使唤丫头呢?”
说完,拿个凳子把衣服放在上面,转身就走西屋去了。
边走边在心里骂道:陈凯悦你个,老娘现在才多大点?
这身体还没有开始发育呢!你就要色诱我?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不过就是你爹娘的基因好,有什么好显摆的?
无聊!
陈凯悦哪里知道宋云此时的想法,听到她说的话,也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心道:看来这孩子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宋云回到西屋,看孙氏还没有过来。又回东内屋来找孙氏!
一进门,就看见孙氏手里拿着一个碧绿色的玉佩,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看见宋云进来,她就将玉佩递给宋云:“云儿!这是你亲爹的随身之物!
你拿着!如果将来有机会去京城,就去看看京城宋家还有没有人?
娘这里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就这块玉佩了!
你爹说,这块玉佩上面有他的名字!娘不识字,云儿可以让识字的人看看,上面是不是刻着‘宋云杰’三个字!”
宋云拿着那块玉佩看了看,这块玉佩手感冰凉,通体碧绿。看样子应该是快价值不菲的好玉!
不过,这认祖归宗的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孙氏只不过是京城宋家的一个丫鬟,就算是跟宋家大少有了夫妻之实,但是没有明媒正娶。也不过是一个通房,连小妾都算不上。
如果这宋家地位很高,她这个通房丫鬟生的孩子,人家能承认吗?
就算是承认了,也不过是一个庶出!有什么要紧的?
自己还是先强大起来再去认也不迟!
但是孙氏这里,不能说实话。
于是,她便把玉佩往袖袋里一放,笑眯眯的说:“娘放心吧!有机会,云儿会去京城看看的。
走!现在我们去洗伤口,还药去!
孙氏见她并不排斥自己的生世,笑盈盈的边跟着宋云往外走,边说:“我的云儿很像你姑姑!
也就是你爹的同胞妹妹!与你爹是双胞胎!
当年,你姑姑那可是京城里的第一美人!
夫人老爷给她的穿戴,那都是顶好的。
你姑姑性子温婉大方,对人总是一张美艳动人的笑脸。
另京城里那些王孙贵胄家里的年轻公子们,神魂颠倒!
只可惜后来……”
孙氏说着说着,就眼泪婆娑,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宋云边给她清洗伤口,边劝道:“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该在哪里生,该在哪里死?老天早就有安排!
虽然他们或许在那场灾难中不在了,我们还得坚强的活下去。
人要懂得向前看,不要老是活在自己的回忆里。要学会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孙氏听着女儿的话,心里想着那些陈年往事。心里一阵悲凉!
叹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对宋云说:“是啊!云儿说得对,学会过好当下!”
“嗯!这就对了!好了!
娘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相信过两天就会好!
不过,这几天得加强营养!”
宋云边帮孙氏把衣服拉下来理平整,边说道。
孙氏昏昏欲睡的接话:“营养嘛!最近几天,我们已经吃得很好了!
还要怎么加强?”
宋云听着孙氏的话,心里酸楚,这孙氏真是一个好养活的主。
就这两天的白米饭,对于她来说就叫吃得很好了。
不过,好在她不管银子。要是让她管着银子还不知道得多省呢!
“这些事情以后娘不用管,有云儿保持就行了。保证把娘养得白白胖胖的!”
孙氏这时已经轻轻的打着鼾声,听不见宋云说的话了。
宋云轻轻给她掖好被子,提着油灯去了西内屋,昨晚陈凯悦睡过的房间。
她正要找破被单铺床,听见外面有个男人喊:“大贵家的!大贵家的!”
宋云怕他把孙氏吵醒,忙走出去:“谁啊?”
“哦!是云儿啊?我是船老大,你还记得我不?”
宋云提着油灯走到院子里,看见一个脸堂黝黑的中年男人。这张脸确实有些面善,就问道:“叔有什么事吗?”
那人见宋云这么有礼貌,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伸手挠挠后脑勺,憨憨一笑说:“我来把下午你奶奶和小姑,搬到到我船上的东西给送过来。
你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那船老大边说,边指着身后。
宋云提着油灯光线干扰了视线,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黑暗中有几双眼睛在眨一样。
船老大见她没有说话,便对身后说:“都抬过来吧!”
这时,宋云听到了有四人的脚步声。
“云儿!叔今天下午差点就干了浑事了!你可别怪叔啊!”
船老大苦着脸说道。
这让宋云怎么说啊?
要是今天下午没有陈凯悦上前相救,孙氏就真的背宋刘氏她们送到益昌县去卖了。
虽然,她不会任由她们猖狂。但是这人出了龙门镇,找人就得多费很多周折。
得多花几倍的人力物力,还得让孙氏多受很多苦!
宋云只能说:“是啊!经过此事,希望叔以后慬醒一些,同样的错误不要重复去犯。
就算是为了银子,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我们也要分清楚什么银子该赚,什么银子不能赚。
做事有原则,做人有底线!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们不能昧着良心,帮坏人干坏事害人!
不过,宋云还是要谢谢叔,最后悬崖勒马,让我找到了我娘!”
船老大听到宋云说还是要感谢自己时,羞愧得老脸滚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云也不矫情,看着四个半大小子
说:“谢谢你们帮我把东西送过来!
等宋云有银子了,再来给你们的工钱!”
四个孩子听到宋云这样说,都傻兮兮的笑看着昏黄的灯火中,美得像天仙一样的宋云。
船老大却又开口了:“云儿可别这么说!我们给你把东西送过来,倒不是想要你给工钱。
只求你不要怪罪我才是,别的我也不敢奢求!”
“叔你严重了!宋云怎么会责怪你呢?
你当时也只是被别人蒙蔽,又不是你主动跟她们一起。
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知错能改就善莫大焉了!”
宋云见船老大人诚恳,便真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