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锐子,我跟你一起。”
似乎是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岳哥主动说了一句。
吴总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也是吴总的无奈之举,毕竟小贾死的太突然了。
所以我便说道:“没啥钱不钱的,吴总您平时对我们就够好的了,我一直跟小贾一组,这是我份内的事。”
吴总苦笑了一下说:“你俩昨晚都没睡好吧?要没什么要紧事,这就下班吧,身体要紧,回去补个觉,说不定明天就得开始加班了…”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岳哥忽然说道:“对了,锐子,关于小贾的事,你不是还有些话想说嘛?”
岳哥一提醒我才忽然想起,中午我俩聊起电梯里那个女人时,岳哥就说过,让我再把这事儿跟吴总说一遍,让吴总帮着动动脑筋。
“怎么了小赵?还有什么事?”
吴总问完,我想了想,便把中午跟岳哥说过的那些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但说不清是基于什么心理,我特意没提下午张志找我那茬。
等我说完,吴总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行,我知道了,回头我跟民警再说一下,小赵,这些事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我摇摇头说:“没有,就只跟您和岳哥说过…这话要是跟别人说了,别人不是也就知道小贾的事了嘛?”
吴总点点头说:“你做的对…说起来,小贾虽然有时说话不太成熟,但骨子里是个好孩子,他走的这么蹊跷,我确实也怀疑有问题。”
我苦笑着说:“可惜民警不信我的话,我也没证据能证明…”
吴总说:“民警不信,我信,小赵你也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不会胡说,但是这事儿要是没证据,确实不好办啊。”
我说:“是啊,监控没有,通话记录也没有,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会不会真是幻觉…”
吴总又问道:“那,小赵,关于小贾的事,你还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按照时间线努力回忆了一下,忽然真想到一件事,但又有些不太确定的说:“还有就是…昨晚岳哥不是看到小贾嘴里有个东西嘛?我觉得那可能是个铜钱…”
吴总点点头说:“嗯,是有个铜钱,民警昨晚就发现了,今天解剖时,民警把那枚铜钱给了小贾父母,只是谁也不知道那枚铜钱是怎么回事。”
我说:“那个…昨天小贾跟我显摆过,他说那是他未婚妻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吴总皱起眉头说:“定情信物?未婚妻?”
我点点头说:“他是这么说的。”
吴总想了想,有些无奈的说:“唉,好吧,这事儿我回头也和警方说一下。”
我“嗯”了一声,又开始使劲搜寻跟小贾有关的记忆,一时没说话。
吴总和岳哥也没说话,沉默几秒,吴总说:“民警那边已经确定了小贾的死因,既然不是凶杀,估计他们也不会再费心去查。不过既然有小赵你说的这些话,那就算警方不管,我也会想办法再查一查, 不然别说对他家人,就是对我自己,我都没法交代啊…”
岳哥说道:“您也注意休息,这种事也不是咱们想查就能查出结果的。”
吴总点点头说:“嗯,反正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你俩不必再插手,也别跟任何人再提起…包括对同事们也别说,就当是咱们三个之间的秘密吧。”
“嗯。”
我和岳哥一起郑重的答应了一声。
吴总叹了口气,最后说道:“好吧,你俩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小贾遗留的工作就要麻烦你俩了…对了,帮我叫王姐过来一下。”
我和岳哥再次答应一声,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岳哥上财务室叫完王姐,我俩便在同事们异样的眼神中,收拾东西,下班走人。
离开公司,我想走消防通道,但岳哥却觉得这会儿肯定没什么人坐电梯,不用等,所以我俩便一起朝电梯走去。
走到电梯前,我偷瞄了一眼黑暗如常的四号电梯。
岳哥按下按钮,一部等在一楼的电梯缓缓升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志的话,迈步进电梯时,我总觉得电梯里怪怪的,于是便没话找话的和岳哥瞎扯了几句。
到一楼走出电梯,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四号电梯。
这部电梯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张志会特意叮嘱让我远离它呢?
“能遇上吴总这种老板,真是咱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锐子,小贾的事你也别太纠结了,毕竟咱也帮不上忙,吴总论人脉论实力都比咱强太多,他既然说了他要查,那肯定会有个结果的。”
岳哥淡淡的说着,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宽慰他自己。
我也说道:“是啊,吴总可受累了,咱…咱就好好工作回报他吧,别的确实也帮不上忙。”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吴总不在乎咱们的业绩,但是咱总该拿出个态度才对得起他啊。”
岳哥这话让我深以为然,我俩夸了会儿吴总,趁着没外人,又聊起了小贾。
人大概就是这样吧?小贾还在时,我们没有人不讨厌他;但确定这人已经去世后,我一时还真有些想他。
而且当我和岳哥聊起小贾生前日常的各种嘴贱操作时,一时间,竟然觉得还有些温暖…凄凉的温暖。
这次我和岳哥都没打车,到大马路十字路口,我和岳哥挥手道别,他去旁边的公交站坐车,我上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坐开往反方向的另一趟公交。
非高峰时段,路上不堵,车也不多。
等了好久,才慢悠悠的开过来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
上车打卡,我走到后排找了个座位,一坐下,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发虚。
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天一白天过的也怪紧张的,直到此刻坐在没什么人的公交车上,我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只是脑子里却仍旧在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到站下车,一回到家,我便一头栽到床上睡了过去。
不算很意外的,在梦里,我又见到了小贾。
黄金大厦一楼前厅,四号电梯的指示灯终于亮了…
电梯门缓缓开启,一片红光中,我看到了电梯里的小贾,还有那天在电梯里见过的那个姑娘…
小贾和那个姑娘并排而立,两人上半身都穿着大红色的国风婚服,两人一起托着一条大红色绸带…
但他俩的下半身却没穿配套的裤子,小贾什么都没穿,关键部位在哗啦啦的流着血…
那姑娘穿的倒是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热裤,运动鞋,没有任何不正常,但她的双手却一片血红,尤其是十个指尖,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两个人的脸上都打着惨白的粉底,两颊都涂着血色的腮红,两个人都在对我笑,笑的时候,两个人的嘴里都露出了一枚铜钱…
电梯里的红光一阵闪烁,恍惚间,我和他俩都到了17楼,我依旧站在电梯外,他俩依旧站在电梯里面。
身后响起阵阵欢呼声,我回头看去,是同事们,大家都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喜笑颜开,所有人都在为小贾的喜事而开心…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小贾想把那姑娘拉出电梯,他要带姑娘去1723号房间跟他同房…
但不知怎的,那姑娘却死活不同意,她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也很快便被惶恐取代…
不,不是惶恐,是绝望…
小贾在拼命拽那个姑娘,那姑娘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死死抓着电梯门,不肯放手,周围的欢呼声仍在继续,每个人都很开心…
小贾还在拽…姑娘还在抗拒…
忽然一阵恍惚,拽人的成了那个姑娘,满脸绝望不肯离开电梯的, 成了小贾…
那姑娘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她开始嘶吼,开始辱骂,开始嚎叫,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
我猛然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全身冷汗湿透,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找回一点力气,从床上坐起身,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
再看周围,是我家,没错。
好可怕的噩梦啊…
起身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我又上卫生间冲了个凉,这才重新躺回床上。
黑暗中,我还在无法自控的回味着刚才那场噩梦,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下午时张志说的话。
我最近也会有危险吗?真的会有吗?我也会落得跟小贾一样的下场吗?
越想越睡不着,黑暗也让我感觉有些恐惧,我便从床头拿起了手机。
微信显示有好几条新信息,点开看了一眼,除了工作群以外,还有一条晖仔发来的消息:锐哥,小贾是不是已经死了?
看到这条信息我不由得有些头大,这孩子这是咋回事?咋就认准了呢?
我长叹一声,给他回复道:没有,别瞎说,他就是离职了。
信息发过去的一瞬间,我顿时一阵懊悔,晖仔这条信息是晚上九点多给我发的,现在可是凌晨两点多。
就在我想要撤回信息,等明天再给他发一遍时,晖仔却又给我发来一条信息:锐哥,你是在骗我吗?
我放下手机,深呼了一口气。
这孩子这是咋了?他平时没这么机灵,也没这么多问题啊。
我当然是在骗你啊,可是不骗你我又能怎么办呢?就算我对你说了实话,你又能怎么样呢?
说起来我好像还从来没骗过晖仔,想到他的脾气秉性,我没正面回答他,而是问道:都大半夜了,你怎么还不睡?
晖仔回复道:睡不着,想小贾。
我想了想给他回道:晕,想他干啥?想他他也回不来了,你咋跟个小怨妇似的?快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过了几秒,晖仔回复道:我知道了,锐哥你睡吧。
我又给晖仔回了个‘晚安’,没再说别的。
扒拉着手机看了会儿新闻,又放了会儿轻音乐,终于找回了一点困意…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时,我脑袋还有些昏沉,起床收拾完毕,出门上班。
清晨的公交车乘客稀少,我走向后排找了个座位,刚坐下才忽然想起,手机闹钟没改,我今天好像又起早了。
唉,都已经出门了,起早就起早吧,正好再看看今天公司门口会不会又出现什么东西。
公交车顺利到站,下车后,我踏着晨曦走向黄金大厦,小广场空空荡荡,没人;前厅空空荡荡,也没人,有两部电梯都停在一楼,四号梯依旧是停用状态。
我站在前厅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消防通道。
以后但凡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就坚决不坐电梯…免得碰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美女什么的。
顺着消防通道一路往上爬,一边爬,我一边回忆着张志昨天的话,还有小贾生前的种种。
仔细想想,我昨晚之所以会做那样一场噩梦,就是把张志的话和小贾的遭遇结合到了一起,才造成的吧?
真不知道这四号电梯到底是咋回事,这楼里的居民也是够好说话的,三部电梯明显不够用,但竟然会允许一部电梯就这么长期坏着也不管。
上到六楼,走出消防通道,我朝我们公司门口看过去…走廊地面一片整洁,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
走到近前仔细看看,确实,什么都没有。
不得不说,面对着这一片空白,我竟然隐约还有点小失望。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不知道惊鸿要过多久才会到。
一时无聊,我便又顺着消防通道下到一楼,直奔那些运动器械。
玩了一会儿, 我忽然又看到了那个轮椅老太太,她正从前厅出来。
前厅门口的地面是有一点向外倾斜的, 要是没人帮忙的话,弄不好这老太太就会直接滑翔出来。
一时同情心泛滥,我赶忙小跑到老太太身后,扶住轮椅说:“奶奶,带小朋友出来玩儿啊?我推您吧。”
说完,我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一时间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和小贾生前最后那几天的气味很像。
这股怪味让我有些不太舒服,我扭头看向了陪在老太太身旁的那个小女孩,想给自己分分神,不要总是想小贾。
这小女孩还和上次一样,穿着一身童装旗袍,梳着麻花辫,怀里抱着个洋娃娃。
只是她今天怀里抱着的,却不是之前那个洋娃娃了。
准确的说,这根本不是个洋娃娃,只是个造型不完整的布偶。
这布偶只有一副长方形的躯干,和一条可能是腿的长条形布袋,其他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