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安子昊的眼神,路泰便当即接收到了他眼中的疑问。路泰笑道:“当初我来安家的时候,就是当你爸的助手。你娘那时候正怀着你,也快要临盆了。所以你就别怀疑自己不是你爸妈的亲儿子,你大哥的亲弟弟这事了。这事不可能的。”
安子昊顿地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那路伯……你可有听说过我们家别的事?”
“别的事?!”路泰愣了愣,随即便也明白了安子昊意思。安子昊想问的是他爸除了他娘以外,在外面可有别的女人。在这个时势,有钱人家的男人三妻四妾,在外面金屋藏娇,有那么几个私生儿女,这都是常有的事,屡见不鲜了。安家是高粱城的商业巨子,安父若有此等风流韵事,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路泰开口道:“你五岁那年,你父母先后过世,接着就是你大哥接掌家业。我在安家虽然时日久远,但这主人的家事,咱们当属下的也不便过多的打听。所以除了公事,或是主人主动告知,否则我一向不管不理不过问。不过,我是帮你爸和大哥打理法律文件的,有一件事我倒是非常地确定。那就是你们安家这一辈,你父母这一房确实只有大少爷跟你兄弟两人。”
安子昊与老伯听了,都不约而同地低头沉吟起来。
片刻,老伯对安子昊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这引水的工程大约还需一个半月就能竣工,李蕊的伤也大好了,我们就商量着那个时候走。”
“那我求你一件事?”
安子昊道:“老伯不必说求,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做。”
“等你们走的时候,我想让小燕儿也跟着你们走。”
“爷爷?”小燕儿顿地望向老伯,拉着老伯的衣袖,“爷爷,我不想走,我要在这儿陪着你。”
“傻孩子!”老伯笑了笑,拍了拍孙女的头,又问安子昊,“怎样,你可答应了?”
安子昊低头沉吟,抬头道:“老伯,这段日子得您的允许与照顾,我们才能在这儿休养生息,您还治好了李蕊的伤。只是在答应您之前,我也不想再隐瞒我们的来历。”
于是安子昊便把自己的出身与遭遇对老伯和盘托出,再也没有一点儿隐瞒。
说完后,他对老伯道:“老伯,您让我带小燕儿走,无非想让我们帮她查明身世,看能不能帮她找到亲人。我跟小燕儿各有这玉佩的一半,您也说了,就算证明不了我与她是否有血缘关系,但也至少证实我与她之间必有某种联系,老实说我也想搞清楚。老伯信任我,我也不想再隐瞒您。眼下我的身边随时都有危险,甚至危及性命。我怕的就是连累了小燕儿。要是将来小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您让我怎么向您交待?”
老伯皱眉,闭口不语地想了半晌。
他抬头对安子昊道:“你们来到寨子,也有三四个月了吧?你的为人与才能我是看在眼里的。寨子在深山老林里,村民祖辈在这儿生活,从没离开过大山,见识与学问比不上你们这些从大城市来的人。你虽然年轻,但你学识与见识却远胜于我这个自诩见多识广的老头子。寨子的用水问题,我们早已放弃了。可你却锲而不舍地劝我给你一次机会,还尽心尽力地为我们出谋划策,不遗余力地帮我们打通水源,井井有条地安排进度。尽管也失败了好几回,但你仍不放弃。我看得出来,你以前肯定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但这寨子里的村民让你帮忙修理这,捣鼓那的,无论多脏多累,你二话不说,挽起袖子说干就干,从来没半句抱怨或嫌弃的话。这当中或许是你存了报恩感激之心,但要是你不是实心实意地想去做,你是坚持不了这么久的。见微知著,你是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人。”
“老伯过奖了!”
“我看人从未看走眼,这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一个地方。有一个这样的主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的这些同伴也差不了哪去,把小燕儿托付于你们,我还是放心的。”老伯边说边环视一遍在座的众人。
安子昊笑了笑,最后点下了头,“既然老伯放心,我也向您保证,只要有我在,我必定护小燕儿的周详,绝不让她有半丁点儿的危险。”
老伯赞许地点了点头,“那我就把她托付于你了。将来要是帮她找到了亲人,”他扭头望向小燕儿,慈爱地望着她,“他们对你好,你就留在那儿吧。山里太苦了,也学不了什么东西,你这么可爱聪明的一个小姑娘,要一辈子待在这儿,实在委屈埋没了你。当然,要是他们对你不好,爷爷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你随时都能回来。”
小燕儿含着泪水,嗯的点了点头。
老伯又道:“到时我让阿立也跟着你们。阿立是老实人,身手不错,特别能跑。你们往后要是遇上了什么危难之事,兴许他也能帮上忙。若你们顾及不暇,有他在也能帮着照看保护小燕儿,你们也不至于分心。而且我也想让他走出大山,到外面见识一下世面。看到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让我越来越体会到这见识与知识同样重要。咱们这里太穷了,总要有人走出去,才能把一些新鲜的东西给带回来,这儿也才能慢慢变好。”
安子昊也赞同地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安子昊仍是按部就班地指挥着村民修筑引水工程。村民们按他的吩咐,有条不紊地的进行,所以进展非常的顺利,居然提前了半个月就完工了。
当老伯从新挖的水井里打出第一桶水,四周翘首以盼的村民们都哗地一下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老伯把打上来的水从绑在轱辘上麻绳上的桶换到了另一个空的木桶里。双手轻轻地舀起一捧清凉干净的水,他看着水从自己的指缝间漏回了木桶里,不觉抿唇而笑,抬头对一直站旁边的安子昊感慨地道:“小伙子,我替咱们寨子的人给你道谢了。”
安子昊浅笑摇头,“我很高兴能帮到别人。老伯,我还要感谢您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用处的人。”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望了望李蕊。李蕊既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瞪他。
老伯伸手重重地拍了他的肩头两下,哈哈一笑道:“小伙子,天生我才必有用,不必茫自菲薄。你是咱们寨子的大功臣啊!”
说罢,老伯转身面向村民,高声地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全寨子的人就不必再每天翻山越岭去抬水喝了。大家说,我们是不是该敬这位小伙子一碗酒,好好地感谢感谢他?”
“要的哟!要的哟!要的哟!”欢呼着,村民们纷纷举起了手里的酒碗,向着安子昊举起。
安子昊也举起手里的酒碗,与大家一同仰头而尽。
酒毕,老伯大手高举,“好了,大家都来打水吧!”大手一挥,村民们都欢天喜地地拿着自己的木桶过去排队,有序地从井里打水。
老伯领着安子昊,路泰与李风回到他的竹楼。小燕儿与路敬两个小鬼拉着李蕊仍留在小广场上湊热闹。
竹楼里,老伯先让他们先坐下,“这引水的工程修好了,你们也差不多要离开了喽。人老了,记性也差了。那天我还落下了一样东西没给你们看。”
说罢老伯过去角落那儿,打开一个老旧的箱笼,从里面取出一样物事放到桌上。那是一个折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扁扁的,看上去里面包裹着东西。老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帕,原来里面放着一张也是折叠成四方形的的信笺。
老伯把信笺拿起展开,又递给安子昊,“这是当年从小燕儿的包袱里找到的。”
安子昊低头细看。信笺已经发黄,折痕很深,也起了毛,变薄了,再过不了多久,肯定自己断开了。信笺上只有寥寥数字,而且字迹潦草,显然那人写得时候写得很急。甚至当中两三个字的墨迹有些晕开了,看得出写字的人是边写边哭,泪珠滴到了字上,也就晕开了。
安子昊细细地读了,聪明的他马上道:“这是小燕儿的生辰八字吧?”
老伯点头,“当时衣物里就藏着这张信笺。这人是存心遗弃小燕儿的,自然就没留下任何的落款。”
“小燕儿那时才一岁不到。”安子昊摇了摇头,“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老伯对他道:“你仔细地瞧一瞧这上面的字迹,可有眼熟?”
安子昊重新仔细谨慎地瞧了又瞧,片刻后摇头道:“我印象里没见过这字迹。路伯,你也来瞧瞧。”
路泰溱近,也仔细地瞧了几眼,也摇头说没见过。
过了一会儿,安子昊忽地眉心一拧,眼中透出了一丝疑惑与精光,食指往信笺的右下角一指,“路伯,你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