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镜觉得自己酒可能还没醒,不然为什么他身上一直发烫发热。
许瑶摸过的地方像火一样烧着,迟迟不能平息。
灵镜侧躺在床上,衣衫半露,墨发凌乱,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帘幔。
外面晨曦初起,红色的霞光透过窗子铺在他半边脸上,像是涂了胭脂一般。
白堕酒后劲大,听说最好的白堕酒可以醉人十天,曾经有人在白堕城里喝了酒,醉在大街上睡了十天,引得众人围观,因此盛名。
他的酒可能还没醒。灵镜自我安慰,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盖住眼里的迷乱,墨发垂下,遮住半边面庞,看不清神色。
不是说过她要来了吗?怎么那么慢?
向来心浮气躁的灵镜内心火气越来越旺。
“殿下。”人还是来了,来得恰到好处,在灵镜火气喷薄的前一刻。
这厢许瑶还在坎坷不安,她实在拿不准这个性格乖张的人,蕴姑走了,要是他发难,她还真难逃过。
这都是什么事呀?悔意和畏惧像野草一样往外冒,许瑶抬起头,瞧见灵镜面若桃花,唇似桃瓣,越衬肌骨滢润,人如玉璧,只是眼里皆是不耐之色生生熄灭了许瑶的欣赏之意。
不耐烦,等她?许瑶现在看见灵镜就和老鼠看见猫一样,胆战心惊,顾头顾尾。
“现在才来?你做事的怎么不上心?”蕴姑不是和他提某人什么聪慧明理,勤快听话吗?
“来的路上去看了药房煎药。”许瑶小心翼翼回话,抬头玉手撩起耳边飘落的一丝秀发,脸上黑色胎记有些骇人,见灵镜起身,“要伺候殿下穿衣吗?”
灵镜眉间一颦,像没有料到许瑶胆子突然开口:“你想什么呢?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我没想什么,就想打破尴尬,哪知道掉入另一个尴尬。
发觉自己问多了,许瑶面色也在发窘,连耳带腮红透了,幸好灵镜已经转过身没有看见。
灵镜不喜旁人伺候,平素也只有个辛川在一旁应着,他之所以留着辛川,还是辛川木讷话少。
他为什么要答应让她进来?深感自己鬼迷心窍的灵镜,眉间紧锁,手上攥着的外衫被“吱啦”一声,裂成两瓣。
察觉自己失态,灵镜怔在哪里,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破掉的衣服。
许瑶在外面一直等着,药房送了药过来,白玉般的瓷碗里盛着满满的黑糊糊的药汁,苦味扑鼻,让人喉咙作呕。
许瑶小心翼翼地接过放下,她想屏住呼吸,可是苦味还是一波波像海浪一样涌过来。
这也太可怕了,到底蕴姑开的什么药。这东西她闻着都难受,让灵镜喝更不敢想,一座大山压下来砸在许瑶肩头。
灵镜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还是雪白色的,白的如同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
闻到熟悉的味道,灵镜就明白是药端过来了。
他刚想厌恶地呵斥许瑶,便瞥见小姑娘皱着一张脸,委屈地守在一旁。
她脸色胎记如同黑色的漩涡,瞧得灵镜把目光立即退回来。
许瑶望见灵镜,颤巍巍地端起碗,黑色的液体在摇荡仿佛随时都会咆哮起来。
许瑶不喜欢甜,但是也不喜欢苦。在苦日子里挣扎过的人对苦总是保有敬而远之之心。
短短几步路,许瑶简直是挪过来的,她强忍住自己要吐出来的欲望,头皮发紧,“殿下……药”
看见她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灵镜恍恍惚惚,喝的人是他吧?
灵镜不怕苦,只是不愿喝药,他宁愿自己病着,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死了,有时身体上的痛苦会麻木他漫长而孤寂的生命。
许瑶快坚持不住了,她怕自己一口吐在灵镜身上。
灵镜倒是像明白了她的境地,出乎意料接过碗,掩着衣袖面不改色地慢慢喝完。
接过空碗,许瑶立刻退下,到了个无人的地方,干呕起来,似乎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这边喝完药的灵镜好笑地望着许瑶离去的背影,真没见过这么怕苦的人,拭去嘴角药汁,才恍然发现他居然听话的喝完一碗药了。
真是中了邪了,他什么时候是那么听话,善解人意的人了。
许瑶惨白着面色回来,看起来虚弱至极。
善解人意的灵镜:“你要休息吗?”
这可太搞笑了点,闻了点苦味就要休息,她不是那么娇弱的人,“不用。”
要是灵镜每次都这么好说话,按时喝药,早点好,她早点离开,就解脱了。
反应过来自己语气太软了,灵镜又立马换了个口气,样子颇为骄矜:“一点苦味就这样,什么出息。”
“是我不好。”许瑶意外地赞同,垂首掩住苍白的面色,她也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奈何控制不住。她从小怕苦,仿佛出生就没有带着和苦味亲近的基因。
这么可能会有怎么怕苦的人?灵镜有些嫌弃,但是面上还是含笑,眼尾像翘起的蝶翼,心情变好,嘴里的苦味也淡了。
灵镜还是催着许瑶离开,许瑶不愿,她倔强得不承认自己不行,要是每回都这样她简直像被照顾的人。
“殿下,您不怕苦吗?”
“不怕。”某人傲气地回答,身后仿佛已经翘起尾巴。
不怕,那为什么不喝药,为了自己的那个死去的心上人折磨自己?好幼稚。许瑶暗暗在心里面吐槽,瞧见神气的灵镜,又想起那天晚上的狐狸尾巴。
“殿下,狐狸尾巴不能摸吗?”大概是灵镜今天显得温柔了很多,许瑶鬼使神差地说出自己心里面的话,她也是被自己惊讶到了,然后一阵后怕地瞄向灵镜。
真的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她翻遍了书也找不到答案,她想找个狐狸问问,可是不巧扶微山她现在见过的狐狸也就灵镜一个。
灵镜原本脸上的笑还在,只是渐渐变得有些失控,原本就耻辱的记忆好不容易遗忘又再次复苏:“怎么?你还想摸?”
“能吗?”被猪油蒙了心的许瑶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冷静,狐狸真的很可爱,那尾巴太漂亮了,“殿下,听说狐生九尾而成人,音如婴儿,是吗?”
“所以殿下是不是有九条尾巴?”
天哪,九尾狐,传说中的九尾狐。
许瑶想起来就兴奋了,她在书上看见,言狐尾百年一生,至九尾者寿于天齐,瑞及凡世,可通神意,能解祸福,九尾水火不入,然长乐天大部分狐狸都是四尾后就化作人形,七尾已是罕见,更无论说九尾。
她听小道消息,说灵镜早已生至九尾,只是他早已法力神幻莫测,极少化作原形。
九尾狐啊,能见一见也不枉此生了。
疯狂在死亡边缘试探的许瑶:“殿下,是吗?”
被一双亮晶晶期待至极的目光注视,灵镜莫名恼怒,手在握紧:“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