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戬看向他,没想到对方会乍然恶言相对,像是早已埋怨许久。
他们应当互不相识才对。
但辱及先父,玄戬怒目,“贼子敢尔!”
感觉到掌心他的肌肉突然绷紧,雍子衿抓紧他的手臂,“别听他胡言挑衅,这是衙门,不能动手。”
关于玄戬的家境,她还是记得的。
玄家曾是高官权贵,玄戬的爹玄毅因弹劾权臣被清算,下了诏狱,最后被刺配边塞,限期三十年,几乎是个死缓。老爷子也因此缠绵病榻,郁郁而死。
玄家为此事一再落败,玄戬也因此被剥夺了政治权利,一生不得参与科举和武举,空有一身本事,只能当个猎户。
事情发生在玄戬的小时候,至今的十余年来,他没少被欺辱。
看书时雍子衿并不以为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磨砺而已罢了。然而此刻欺辱临头,她却觉真正地不爽。
顾诚被他吓得一怔,随后有意找回自己的场子,无意拔高了音调,“你吓唬什么人?贼配军,我就骂贼配军怎么了!别说你两句你就不高兴,你爹在那边指不定怎么被戳脊梁骨骂呢,不然最后也不会郁郁而终、不得好死!”
后面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雍子衿再也听不下去,不待玄戬动作,她便上前一步,面上噙着三分笑,“顾诚,别人不骂你,你就真当自己是白莲花了吗?”
“你什么意思?”顾诚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问我?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说亲眼所见吗?那你便来说说你到底见到了什么,我也来说说我见到了什么,咱们让县令大人评评理,到底是谁该判罪。”
若真要摊牌,他卑劣设计的事一旦被查实,名声扫地,就别想再有什么前途可言。
顾诚一时气得面红耳赤,却没敢再接话。
县令听出顾诚话里有假,也未追问,一心扑在抓山贼上,“玄雍氏,不管那些人是否山贼,你可曾见过他们去了何处?”
若这时再否认的话,这事未必能结束了。而且这县令动不动就要人打板子,雍子衿可不想被关在这。
她点头,“民女当时跑得急,意外发现了一部分山贼的踪迹,但并不确定,不过这几天民女可以经常去看查一番,也算是引蛇出洞。望县令大人信得过民女,民女定当为大人竭尽全力。”
“花言巧语!雍子衿,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的本事了!”顾诚见她竟就要完全脱罪,还是没忍住插嘴。
雍子衿不理,见县令还在犹豫,她补充道,“今日这事闹的不小,若那些人发现我被关押,定会有所防备,打草惊蛇的话,再想抓他们就很难了,还望县令大人三思。”
县令到底还是立功心切的人,一听这话立马放了人。
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凉意渐浓。
“顾诚定然气坏了,他刚才上蹿下跳的劲儿跟耍猴的一般,笑死我了。”雍子衿担心玄戬在乎顾诚说的那些侮辱话,有意想逗他笑。
而玄戬似乎并没将那事放在心里,低眉敛目,有些闷闷地说,“此事你过于大胆了……就没想过万一你真被定罪了,怎么办?”
“这大可放心,就算我被关进牢里去,我也能把锁给撬开,自己跑出来,哈哈!”
这些小手段,可是雍子衿本人的拿手绝技。虽然实施起来肯定不易,不妨碍她此刻口嗨。
“你……”玄戬紧了紧喉咙,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看着活泼明丽的小妻子,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无事就好。
他在来之前已经联系了山贼兄弟们,若是顶罪不成,就要托付他们先把老母妹子接走,亲自下场劫狱。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让自家娘子为自己吃苦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