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猪没跑多远，还未靠近男子就被射穿了。

不是孙昇的词汇匮乏，而那两头猪确实是如字面意思般直接被射穿了。

无数橙色的光斑瞬间在男人的身边凝结，男人轻飘飘地挥动右手，光形成一道线，犹如一柄长枪硬生生地捅进两头猪的头部，紧接着全身就直接炸了开来，残缺的肉块被冲击力无情地甩得老远，刚一落地就化为了飞灰，只在积雪上留下了缕缕青烟和黑漆漆的余烬。

这、这就是务！孙昇不禁愕然，面颊不自觉地萌生出麻刺感。

而将军在此刻的表现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它很快从震惊抽身，顾不上失去了两位同胞的现实，直接朝周围的群猪发出了一声声短促的低嚎。

猪儿们立即丢下身边肥美的马肉，纷纷朝一个方向奔逃。

将军瞟了孙昇一眼，示意“咱们也快走！”

孙昇点头会意，立即起身跟着将军开跑，可没跑几步，一支光枪跃过孙昇的肩头打在他不远处的雪地上。

大地恍若抖动了七分，被光枪直击的土地爆炸性地胀开，然后地面直接翻腾了起来，泥土与积雪硬生生地被冲击力抛至半空，就像平原直接迸发了雪崩一般，厚重的泥雪像一个巨大的浪涛拍岸而至，容不得孙昇有一丝反抗，整个人就被吞没了。

……

浑身上下被雪与土掩埋，视野一片黑暗，万幸的是，孙昇在即将昏过去的那一瞬用意志力保持意识的清醒。

置身于令人窒息的空间中，胸口沉闷、呼吸不畅，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孙昇在恐惧心的蛊惑下，像一个遭遇矿难的工人般发了疯似地想要挖出一条生路。

土与雪的混合物不怎么硬，除了寒冷以外，没什么别的障碍，当孙昇的双手掘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土堆，没有任何光透进来的现实令孙昇的身体更加僵硬。

右手的旧病令其并不堪用，本身就让孙昇的左手承担了莫大压力的情况下，在现实与心理的双重打击后，左手停了下来，孙昇挖不动了。

孙昇发了一会儿呆，吐出一句“就这么……结束了。”

话音未落就又跟了一句 “混蛋！怎么能就这么完了！”

停下来的手又动了起来，与其说是重燃信心，不如说是自暴自弃之际还想拼一下。

人在濒临绝望时搜寻希望的能力会增强百倍，不知又挖了多久，孙昇的眼睛捕获到一丝微弱的光，那光比丝绸的线还要纤细，在孙昇眼中却粗壮地如同他穿越前所见到过的拔河绳一般。

我的命……还没结束。

孙昇靠近了那一丝光，顺着光射来的方向，双手继续挖了下去。

土层越挖越松，直到孙昇的左手挖破了什么东西，更多的阳光涌了进来，没什么温度的冬阳晃得孙昇一阵炫目。

寒风如同刺芒般刺痛着他的左手，喜悦洋溢在孙昇的心里，因为流动的空气标志着他的成功。

当眼睛适应了阳光，孙昇一股脑地蹬腿向前，爬出了土堆。

大口享受着凌冽的寒风，心里感叹道：“活着真好。”

重获新生的孙昇定了定神，向四周望去，这份复生一般的喜悦与感慨很快就被吹进心里的寒风扫得一干二净。

那个男人就站在孙昇的十步开外看着他。

孙昇的双腿直接僵住了，一步也迈不开。

眼见男人朝孙昇步步逼近，他的身体才动了起来。

孙昇没有逃，也没有选择战，而是本能般地跪下，做着他这五年来最熟练的事情——磕头。

“求您了！放小的一条贱命吧！小的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

一边重复着诸如此类的话，一边卖力地磕着头，额头与大地相碰的声音清晰可见。

男人轻蔑地看着孙昇的种种行径，活动着右手的骨节，默不作声地走向小鸡啄米般磕着头的孙昇。

孙昇见男人走到跟前了于是磕头磕得更用力了，男人见状也不说话，右手若虎爪般张开，寻思好了下手的位置就直冲着孙昇的脑袋而去。

孙昇此时刚磕完一轮头，额头离地，正把身子重新抬起来准备磕下一轮，男子虎爪呼啸而来，孙昇的身位突然右偏，避开男子右手的抓取，身体顺势腾起，左脚向右前踏，身形如惊雷一般切入男子右侧，以贴身之法使对方的光枪无从下手。

远射的招数在极近的距离反而束手束脚。

与此同时用左手钳住男人的右手手腕并将之翻转，沿身体的背转方向策动步法，右手掌托压住男人的右肩，将全身重心向前一顶，对孙昇此举始料未及的男子顷刻间被压倒在地，孙昇擒住对方右臂，用全身之力死死压住男子的背脊，确保他一直卧伏在地。

一直默然不语的男子在被压制住后第一次开了口，

“牵水跌的入门手——回风摔？”

“啊？原来是叫这个名儿吗？”

孙昇绝不是存心气人才这么说的，他平时偷偷去观察侯府后院那些武师的日常起居，在闲暇之时武师会练上两手，孙昇由此偷学而来，因为是偷学的，不知道名称流派很正常。

“你的所有着力点都被封死了，我今天做的孽够多了，不是很想杀人，咱们各自留一线怎么样？”

男子大笑道：“都一样啦，就算你压着我，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言毕，孙昇正欲继续追问男子，突感呼吸骤停，莫名的困倦在身心之中蔓延开来，人掌控手脚的气力渐渐消失，就连视线也陷入了混沌之中。

不能睡！就算心里不断强调，孙昇的意识仍旧在慢慢滑向深渊。

简直就好像，灵魂被人正一点点抽走一样。

恍然间，似乎有什么说话声在耳边回响，但孙昇已经听不清楚了，压制着男子的手也在慢慢松动。

“你就这么跑或许还能活~~直接碰了我身体那可没人能救了，乖乖把灵魂拿来吧你！”

男子一脸狞笑，他精通务与符甲，令光与魂两种力量互相兼修，每夺取一个人的灵魂，自己的光枪威力也就更精进一层，为此他还要杀更多的人，直到——

直到他凭自己的力量能强到成为惠江两岸诸国的头筹为止。

孙昇终于丧失了坚持下去了所有力量，仰面朝天向后倒下。

“噗咚”

人栽倒在雪地里声音吹进了男子的耳朵里，他顿感背上的重压消失了。

大概是灵魂被我抽干净后倒地了吧，那正好，既然今天又变强了几分，等等再回去找之前把自己关进牢里的那些家伙试试手。

男子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准备抽身爬起，四肢却像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

“什么？”

惊叹之语还没出口，男子就觉察到身体的内部有什么在迅速消融，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上各处正闪烁着的细小火花，灰色的烟气也从身体上缓缓冒出。

无尽的困顿还没打照面就支配了男子的意识，阴霾笼罩了眼睛所能看见的一切。

我——我的灵魂！被夺走了？不、不对！这个与其说是夺走不如说是——

蒸发。

随着男子最后一丝的意念消弭于虚无之中，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了。

一席寒风吹过了灵魂蒸发的男子与昏厥的孙昇，前者一动不动，后者在寒冷的胁迫下，无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他的怀里，一枚骰子正散发着淡淡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