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余美人蹲在院子里，和另一个女人凝神对峙。

那女人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蹲在地上，像个厚实的肉墩子，比余美人尚且大上一圈。

两人眼睛里寒芒乍现，眼神犀利，似有万千雷电在之间穿行，气氛十分焦灼。

对视良久，只见余美人高高扬起一只巴掌，那女人不遑多让，也撅起了屁股，像一只戒备的野兽，一触即发。

“啪”地一声，余美人的手掌落在皮肉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只五文，不能再多了！”余美人咬牙切齿地说着，脸颊因为手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太过用力疼的轻微抽搐起来。

那女人寸步不让，蒲扇似的手掌摆的和拨浪鼓一样：“不行，十文，一文都不能少！”

“给你加一文，六文，你别得寸进尺！”余美人插着腰，摆开架势。

女人冷笑一声：“十文，少一文我跟你姓！”

阿兰手里抓着那只被两个人讨价还价还拼命挣扎的老母鸡欲哭无泪，好歹也是景府的少夫人，为了这几文钱至于吗？

余美人和李氏在六文和十文之间你来我往，死活不肯妥协。

余美人：“六文。”

李氏：“十文。”

余美人：“十文。”

李氏：“六文。”

当李氏这句话脱口时，猛然反应了过来，然而不待她反悔，便看见余美人黝黑的脸上猝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接着从嘴唇里吐出两个字：“成交。”

李氏登时便如斗败的公鸡，一脸的灰白，满脸懊恼之色，恼恨道：“丑丫头，你耍诈？”

余美人眨眨眼：“胖女人，你输不起？”

口头上两人虽不肯认输，可李氏倒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虽然不甘心，却也只是狠狠地瞪了余美人一眼，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拿着鸡赶紧滚，以后别来我家。”

余美人得意地挑了挑眉，示意阿兰把母鸡抱回去。

阿兰才推开门，就差点被一群冲过来的孩子撞倒，被她抱在怀里的母鸡吓的咯咯直叫，她只觉怀中一热，发现那母鸡竟然下了个蛋。

那群小孩当头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蓬乱着头发，赤着脚，身上穿的衣裳比他的身体大出许多，跑起来那衣服被风鼓动，显得他更加纤弱瘦小。

后面的几个孩子大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领头的三个手里抓着石子，跑几步便朝着那孩子背上扔一颗，看着他被砸的跳脚，便哄堂大笑。

余美人来了村里已经十来天，村里的孩子认识的也有个大概，那三个领头的小孩就有一个叫虎子，是村长家的独苗，孩子里的小霸王。

“胖女人，那个孩子是谁？”余美人扯过一边的李氏指着被追的小孩问。

李氏似乎已经见惯不惯：“嗨，扫把星呀，听说出生没几天就没了爹，他娘一年后也死了，爷爷照看到七岁也没了，就成了没人管的。刚开始村里边的人还救济着，可这孩子说来也邪乎，每回有人接近他对他好，都会倒霉，虽然不是那种要命的事，可多多少少触霉头，你也晓得这事情不可不信……”

“后来不知道谁说的，这孩子是个扫把星，克死爹娘亲戚，走哪把霉运带到哪。就彻底没人敢救济他了，甚至连村里都不让他接近，谁家见了都要撵走的。”李氏叹了口气“这样子，八成又是饿的受不了，跑谁家偷东西吃被发现了吧。”

余美人看着那孩子，他的头上已经给石子砸出了血，他一手捂着头仓皇逃窜，一手却紧紧捏着一个馒头，饶是被人追打也不肯松手。

“他叫啥名？”余美人问。

李氏挠了挠头，翻着白眼想了半晌：“哎哟，这你可为难我了，村里边人一直都是扫把星扫把星的叫，他原来叫啥我还真……哎，对了，好像他爷活着的时候听见叫他啥小鹿？”

余美人嗯了一声。

李氏看她的眼神，在她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不是要救这小子吧？不是我狠心，说实话，这孩子邪乎的很，你可别惹祸上身。”

许是有着相同的体型和同样豁达的性格，相处几日下来，李氏和余美人已经算是相爱相杀的好友。李氏这人嘴碎爱八卦是非，心底却不坏，此时提醒她，也是真心为了她好。

余美人收回目光，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自己还到处被人笑话，哪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

李氏伸手在余美人肥厚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滚吧，老娘要给我家汉子做饭了。”

余美人应了一声，趁机从李氏家菜园子里摘了几个辣椒，在李氏的怒吼声中一溜烟地蹿没了影。

李氏气得摔门大骂余美人这个没良心的，一瞅眼，看见余美人站过的地上放着八枚铜钱，忍不住又气又笑，嘀嘀咕咕的回屋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