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公里负重跑即便对于训练有素士兵来说也是极大挑战,不过no13直到现在都表现得极为轻松,一圈接一圈速度不降反升,越来越快。
鲍曼中校对于新配方的效果很满意,对阿妮妲说:“很不错,我今天就向上面反馈说实验取得阶段性成功,圣诞节前这款药就可以定型。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叫什么名字?潜能激发剂?不,不够有气势,超级战士催化剂,嗯,这个不错。”
“我不觉得圣诞前可以定型。” 阿妮妲打断他的异想天开。“以一款药品的测试来说,少说也需要三年时间经过上百例的临床试验。no13的状态能不能始终维持稳定还是个未知数,有什么副作用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观察。”
“不行!我说圣诞节前就必须圣诞节前!”鲍曼中校突然的又是一通咆哮,他有时候确实非常的歇斯底里。缓过这个劲儿,他又平和地说起后面的设想。项目后期分将成两个部分,一方面制造供应给普通士兵的短暂提升耐力的药物,一方面训练一批超级战士用于特种作战,项目要上升国防部直接管理,单独列算经费,基地要搬到杜塞尔多夫附近,那里气候更好也更加远离争端一线,吧啦吧啦的说个没完。
阿妮妲耐着性子听着,目光时不时瞥向跑道上负重飞奔的身影。突然,她意识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他跑了多长时间了?”她问负责计时的施密特医官。
施密特医官正听着鲍曼中校的熊涛大略不住的点头。“呃,1小时17分36秒。”
“不对,他这个速度早就跑过二十公里了。”阿妮妲冲着还在跑道上飞奔的no13挥手大喊:“喂,可以了。你已经跑到二十公里了。”
然而no13充耳不闻,还在继续的奔跑,步频似乎又快了一些。
“拦住他,拦住他。他这个状态有问题。”
场地周围有每隔一段就站着一位身背hkg3自动步枪的宪兵。阿妮妲赶紧招呼最近的两位上去阻拦no13。鲍曼中校也停止了夸夸其谈,和施密特医官一起跟着阿妮妲还有宪兵们冲上跑道,想把高速冲过来的no13拦住。可是no13就像一头蛮牛,纵使背着40公斤的负重,胳膊上挂着两位宪兵还有施密特医官,前面顶着鲍曼中校,依旧在埋头往前冲。
“孩子,孩子,你怎么了?快停下来!”阿妮妲边跑边轻轻拍打no13的脸颊问他。
no13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充满血丝,透过从口中呼出的白色雾气,闪烁着血腥的红!
“啊——啊”的一声长啸,他双手一挥把扯住自己手边的两名宪兵和施密特医官甩开,又一把把阿妮妲推出去老远。
“士兵,给我停下来,这是命令!”鲍曼中校愤怒地抽出手枪顶在no13的额头上。
“不要,不要伤害他!”阿妮妲大喊。
鲍曼中校看着那双直直瞪着自己的血红眼睛,犹豫着要不要开枪,这可是十分珍贵的试验品,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是好好的。
突然,他听到咔嚓一声响,自己的视野腾空而起飞得老远,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一片漆黑。
阿妮妲这边看到的景象是no13一把握住鲍曼中校的腮帮子,把他的脑袋往上一拔,就像皮球一样高高扔了出去,鲜红的血液喷泉一样冲天而起。
转过头,no13瞪向阿妮妲。那双血红的眼睛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阿妮妲吓得赶紧起身往后跑,可是脚下一软又跌倒在地。好在刚刚被no13甩开的两名宪兵冲上去架住了no13,延缓了他的步伐。可是好景不长,这两名宪兵就被no13扯得七零八落。这简直就是魔神的力量。
“消灭他!消灭他!”施密特医官大喊。在训练场周围警戒的其他宪兵们这时候也赶了过来,抬起手中的自动步枪毫不犹豫地扫射。
“哒哒哒哒……”
疾风骤雨般的金属风暴中,no13被打掉了手臂,打残了身体,打断了双退,还是一点一点爬向阿妮妲,直到完全停止在她面前,死死瞪着她的还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一场大雨过后,温度又降低了不少。窗外的风很大,阿妮妲裹着毯子坐在自己卧室的壁炉跟前翻看着父亲留下来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
1935年,一支德国考古队在耶路撒冷南边发现了一个古老的墓穴。墓穴的主人是十字军东征时期一位德高望重的传教士。在他尸骸的旁边有一支残缺的羊皮纸卷。纸卷记录上着一种十分复杂的药剂配方,据说可以使人变得十分强大。这支羊皮纸卷很快被送回国内用于研究,而负责这项研究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父亲花费了数年时间终于复原出这位传教士的配方,起初使用的效果非常好,服药士兵的身体机能得到明显提升,而且可以持续很多天,药效褪去之后也没有疲惫虚脱的感觉。父亲坚持认为这种药物已经突破了兴奋剂的极限,长期服用甚至可以使得人体机能获得永久性的改良。然而好景不长,在东线战场第一次对作战部队大规模使用这种药物之后,受药士兵虽然以不可抵挡之势超额完成战斗任务,却在后期出现了自己人攻击自己人的恶劣情况,以至于急于扭转战争颓势的纳粹高官也不得不叫停了该药物的使用。此后父亲便日以继夜的在研究室工作,可直到第三帝国败亡被送上绞刑架也没有找到症结所在。
阿妮妲看着记录中关于自己人攻击自己人的表述,回想着前天在训练场上发生的那一幕。在重启这个项目之后,她考虑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她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自相残杀的情况,应该是受药士兵的精神发生了错乱,于是特地在原配方中添加了中和剂,试图使药效变得平缓。no13之前的几位士兵,大部分是突然暴毙,有两个是在药效褪去之后萎靡而亡,她认为至少没有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中和剂还是起到了作用,没想到在no13身上还是重现了那么恐怖的一幕。
到底是哪里错了呢?no13,还有三十年前的那些士兵们,他们服药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阿妮妲仰头喝下高脚杯中最后一点朗姆酒,拿起一小瓶自己研发的药剂,对着炉火看了又看。那如琥珀般的淡黄色,那么纯粹,那么晶莹透亮。
一狠心,她敲开试剂瓶的玻璃封口,倒掉一大部分,把剩余的倒进自己喉咙里。
这大概是正常剂量的三分之一,就算出问题应该也不会那么严重吧……
昏昏沉沉的,阿妮妲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黑暗又狭小的空间里。气温很低,她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就要结冰了。
我这是在哪里?
四下摸索,她终于找到了一处松动的地方,用力往外推,门开了,自己原来是躲在地下室的储物柜里。
这一幕如此熟悉,当年柏林被攻占的时候妈妈就是把自己塞进地下室的储物柜里,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天一夜,一直等外面的枪声停了自己才壮着胆子钻出去。可刚上到一楼就看到妈妈倒在血泊里。两个俄国佬站在旁边,看到自己之后,哈哈笑着走过来一脚把自己踹到楼梯下面。直到现在,自己的额头上还留着当时的疤痕。
不,这不可能!
等看清楚周围的样子,阿妮妲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当年那个地下室。一声炮弹破空而来的尖啸之后,整个房子被剧烈爆炸的气浪晃得摇摇欲坠。渐渐地,枪炮声、嘶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充斥这整个空间。这真是战火中的柏林!
妈妈,妈妈!
惦记着母亲,阿妮妲快步走上楼梯。倒在地上的是一具残缺的女人的尸体,一只披着俄式军大衣的巨大怪物正蹲在旁边大口啃食着她的内脏。
“啊——啊——!”
正在厨房做饭的徐兰听到楼上传来的尖叫,赶紧关了火,小跑着爬上楼梯,来到卧室门口。
“阿妮妲,怎么了?”
厚重的木门紧闭着,听不到任何声音。阿妮妲昨晚从奥格斯堡的医学院回来,徐兰看得出她的情绪特别不好。从今天一大早开始,阿妮妲便窝在房间里,好像连早饭都没有吃。徐兰知道不应该去打扰她,只在中午默默做好炖牛肉送到她门外,她却说没胃口。徐兰给她送了一杯热牛奶过去,顺便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是有点发烧。于是晚上徐兰特地做了一点家乡的疙瘩面。之前她给阿妮妲做过一次,阿妮妲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说是她吃过的最好的面。希望这次她只是能吃一下去一些,不吃东西只会让病情更糟糕。可刚才那一声惨叫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妮妲,阿妮妲?”又连叫了两声,屋内没有回应。徐兰犹豫是推门进去看看,还是回厨房把疙瘩面做好端过来。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很重的东西摔倒在上。
“阿妮妲!”
阿妮妲好不容易打到了怪物,却被它的尸体压住了半边身体,动弹不得。
徐兰推开门,只见阿妮妲被沉重的胡桃木书架压到在地。她赶紧上前想把书架搬开,可书架很沉,她只能抓着阿妮妲的胳膊,看能不能把她拽出来。
又闯进来一只恶鬼,它拽着自己的胳膊,想把自己拖出去吃掉。阿妮妲在被拉出去的那一刻用尽全身里去扑上去。
“我要咬死你,咬死你!”
徐兰完全没有料到阿妮妲会突然扑过来攻击自己。好在阿妮妲个子不大,而她自己在做各种勤工俭学的工作时倒是练出了一些力气。她右手死死抵住阿妮妲的下巴,左手够到五斗柜上自己下午给她端过来的一杯水,哗啦一下泼到她脸上。
“清醒一点阿妮妲博士,我是徐兰!”
刺骨的冰冷之后,阿妮妲看清了面前的人是在这里租房子住的中国小女生。“兰,兰,对不起。”
“您这是怎么了?”
徐兰扶着阿妮妲坐到地上,忽然觉得托住她腰眼的手湿淋淋的,拿起来一看是血,非常多的血。
“我,我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
只是一瞬间,阿妮妲就像老了二十岁。她刚才打碎了酒杯,被书架压倒时,正好压在了酒杯的碎片上。
“您别动,我去叫医生。”徐兰扒开她的衣服,看到刺得很深的一片玻璃,慌慌张张站起身。
“不,没用的。我自己就是医生。”阿妮妲拉住她。“不要担心,会有人来处理,你就说我自己喝了药,他们不会怪你。还有,最后帮我个忙,把那本黑面的笔记本还有墙上这幅画都给烧了,不要留给任何人。”
阿妮妲指着墙上一副油画,看画框就很有些年头了。徐兰记得她刚搬来的时候阿妮妲热情的介绍说那是她爸爸最得意的收藏。
“好,好的。”虽然不懂阿妮妲为什么要这么做,徐兰还是答应下来。
阿妮妲的手垂落下去,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徐兰含泪把她的身子放平,接下来便茫然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她终于记起阿妮妲最后的嘱咐,拾起地上的黑面笔记本,走到壁炉前,刚准备扔进去,又忽然想到入党仪式上那位引领他们几个宣誓的首长在仪式最后嘱咐的话,“你们这次是为了祖国出去学习先进的知识,不管德国方面允不允许,要想办法把能接触到资料都带回来。”曹新华当时还问:“那我们算不算间谍?”首长回答:“你们是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终于,她收回了手,穿上呢子大衣,拿大围巾裹好那副油画,揣上黑面笔记本,闯进慕尼黑深秋的冷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