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篮球赛确实振奋人心，徐木升却没心思参加后续的环校游行。颁奖仪式结束之后，他急急忙忙赶回家里面，争分夺秒研究转账案的资料，又连上信息化办案系统捣鼓到转钟，总算是被他看出了些端倪。临睡前，他专程发了一条微信给明媚，约她今天上午十半点在报案人汪芸居住的世纪名都小区大门口见面。之所以这么乖，他无非是想能先美美睡上个大懒觉。

昨天早上被明媚打电话闹了美梦之后，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和韩烨一样是属流氓的，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而且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一点，不如干脆依着她，早日带她把这个案子给破了，兴许还能找回一方清净。

他心里的潜台词是，我都主动和你约时间了，你该是放心了，不会打电话来吵我睡觉了吧。然而，他还是太天真。

这一次他正搂着秦若莹细软的腰肢在江北大的小树林里呢喃，眼看她一脸羞涩，樱红的小嘴凑上来，天空中却又不解风情地飘下来一阵电子铃音。他知道是该死的手机又响了，万般抵抗，最终还是被从梦境里拉了出来。拿过手机一看，电话是明媚打过来的，时间是7点零2分。

“喂，你想干嘛啊？”徐木升揉着发胀的脑袋，对方要是个男人，他保准开骂。

“当然是叫你起床啦，师~傅~。”明媚笑嘻嘻地说。

“不是跟你说了十点半世纪名都大门口见吗，干嘛还闹我？”

“是啊。不过查案归查案，若莹妹妹还另外拜托我提醒你起床早锻炼。她不想你肥成一个球。所以我以后每天都会打电话提醒你，不接我就亲自登门。”

“滚蛋！”徐木升抓狂的叫了一嗓子。不过既然已经醒了，他还是起床做了一套操，又在跑步机上慢跑了三十分钟。说心里话，他也不想见到若莹的时候顶着个大肚腩。

做完这些，他冲了热水澡，换衣服出门，顺势去拍了几下隔壁的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很快，门开了，邵天泽探头出来。“哟，哥，难道你起这么早啊。”

什么意思，说得我有多懒一样。徐木升故作正经地说：“我出门办事，提醒你去医院做检查。你昨天被田龙踢的那一下伤得不轻吧。”

“是啊，那狗日的兔崽子，疼死老子了。”邵天泽把门打开放徐木升进屋。“哥，你等我一下，我换了衣服就走。”

没错，徐木升现在和自己表弟邵天泽是邻居。秦若莹、牧云婉、夏橙接二连三的出国之后，原来那套由两套三百多平复式打通的超级豪宅他一个人住起来太空旷，而且那里充满着甜蜜的回忆，他也不想睹物伤情，于是问他舅舅邵志恒，也就是邵天泽的父亲，能不能给他换个小点的房子。之前那套房子名义上也是他舅舅借给他的。

邵志恒是著名地产公司天宫集团的董事长，对他来说房子的事情就不是个事情。恰好邵天泽那段时间也想搬出宿舍，邵志恒便让人在徐木升原来住的天空苑小区的二期里给他俩一人准备一套小房子。天空苑二期刚建起来不久，就在一期的旁边，其中临街的一栋是五十多平米的精装修loft，非常适合单身人士或小两口居住。徐木升喜欢高处，挑了顶层的一套。邵天泽一看一个单元就两户，干脆选了他隔壁，也是想兄弟俩能有个照应。

不一会邵天泽换好了衣服和徐木升一起下楼。两人走到小区门口，正商量着早餐吃什么，忽然就听一个甜甜的声音在身后喊。

“师~傅~”

徐木升回过头，明媚已经凑到他鼻尖，吓得他连忙跳开一大步。

“你，你怎么在这里？”

“怕你挂了电话继续睡，专门来gank你啊！”

“师傅？”邵天泽仔细打量眼前这女孩，利落的短发、弯弯的眼睛，再加上白色卫衣、白色网球裙和白色贝壳头运动鞋，好精神的一个妹子啊！但他确定自己以前绝对没见过。

“你就是邵天泽吧。”明媚早已习惯被人盯着看了，即便对方是个大帅哥，她也很从容。“我叫明媚，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实习生，这段时间都会跟着你哥学习。”

“哦，好啊。”邵天泽应了一句，扭头看向自己表哥：“不错嘛，哥，女徒弟耶。

徐木升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少阴阳怪气，欠揍啊！”

邵天泽顺势往旁边逃开，就像脚没受伤一样。“我懂，我懂，你俩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喂，你不吃早饭啦？”

“放心，饿不死！”

徐木升叹了一口气。邵天泽这小子自己不想谈恋爱，心里却是八卦得很，这下子绝对想歪了，等下指不定要跟我妈打小报告呢。

明媚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师傅，我也没吃早餐呢。这是你的地盘，你是不是应该很有风度的请个客啊？”

徐木升苦着脸把她带到小区旁边经常吃的面馆里。明媚一点都不客气的点了最贵的全料牛肉面外加一个卤鸡蛋一杯豆奶。徐木升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碗素面。

“师傅，你昨天那么晚给我发消息，明确要求到汪芸住的小区门口见面。你肯定已经发了什么，对不对？”

徐木升心说其实是怕你打扰我睡觉，当然他不能怎么说，而是端起师傅的架子反问：“你既然想跟我学，那我先考考你。你会用信息化办案系统吗？”

如果换别人问，明媚绝对拍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小胸脯说“当然啦”，可问她这个问题的是徐木升，信息化办案系统的设计者，该谦虚还是得谦虚不是。

“不敢说会，但你之前的案例我都仔细研究过。”

“你自己亲自用系统查过案发前后汪芸手机的相关记录吗？”

“查过，不过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服务员把两个人点的面送上来。徐木升耐心地等他走开之后才问：“你怎么查的？”

“先查她的手机移动轨迹，发现她的手机一直在家里，这也基本佐证了她案发前没出过门的说法。然后我还查她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除了收到转账的时候银行发过来的短信验证码，再也没有其他短信和电话。所以我也一度怀疑是她自己转的钱。”

“哎，你这学艺不精啊！”徐木升感叹道，心里顺带还数落了一下王乾坤。

明媚有些不高兴。“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扒了一口面，徐木升没好气的说：“首先，你凭什么说你汪芸手机一直在家里？”

明媚愣了一下。咦，这是挑的哪门子的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我看信息化办案系统上，她的手机从头天晚上开始就没有移动过，和她家的地点是重合的，不在她家里还能在哪里？”

“我记得我在修订信息化办案系统的使用手册v2.2版本时明确写过，通过系统查询某台手机终端的轨迹时，系统依据的是基站三角定位，精度在20到50米之间。只有在实时追踪某台手机终端时，向其注入追踪插件从后台开启gps或者北斗定位，精度才能提升到0.5米到1米。你有没有好好理解这句话？”

他这么一说，明媚记起来使用手册上确实是有这么一条。“简单的说就是，没有追踪插件的情况下，系统绘画出的手机轨迹与实际轨迹有一定偏差，只能看个大概。我没理解错吧？”

“对啊。你查汪芸的手机移动轨迹是在案发之后，所以肯定是没有用上定位插件的。系统提供的轨迹存在20到50米的偏差，也就是说汪芸拿着手机下楼倒个垃圾甚至在小区里遛个弯，系统上可能都显示她的手机没有移动过。所以，你说她的手机没出过家门，绝对是个非常不严谨的判断。”

难道她的手机真离开过家？明媚努力尝试跟着徐木升的这种思路进行联想。

“你不会想说，犯人把汪芸的手机从家里偷出来，就躲在她家门外转走了钱，然后又悄悄把手机还回去，而全过程汪芸居然都没察觉？我的哥，那也太玄幻了！”

徐木升一笑。“怎么玄幻了？”

明媚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你在家的时候，敞开大门或者窗户让人偷手机啊？你要说汪芸是个个案也就罢了，那陶琛说还有四个受害者呢。他们都犯傻啊？”

“好吧，可能是我误导了你。我们习惯于说‘你的手机’、‘我的手机’，但我们在信息化办案系统上查的实际上是手机号。而犯人自然不可能进到汪芸房子里把她的手机拿出来。他偷走的只是手机号而已。”

明媚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木升。该不会是自己吵了他的好梦，这便宜师父还没睡醒吧。

“我仔细给你捋一遍吧。”徐木升意识到明媚对电信知识懂得不多。自己的思路对于她来说太超前。“根据银行提供的数据，5月23日上午11点14分25秒，汪芸的手机银行转出1100万。信息化办案系统显示，她的手机号一直附着于距离他家最近的基站。而转账前后一个小时，该手机号只在11点13分46秒收到过带有验证码的短信。对吧？”

“没错。”明媚点点头，这都是已知情况。她只是佩服徐木升凭空报出的数据能够精确到秒。她听说他在被称为“江北大名侦探”之前还有个外号叫“人形电脑”，看来也是名不虚传。

“但我仔细查看系统记录发现，她的手机曾经在11点05分短暂离网不到2分钟，又在11点15分短暂离网大约30秒。这两个细节，你们注意到过吗？”

明媚认真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有。“没，没有。”

徐木升叹了口气，他猜到就是这样。这一个两个三个都是怎么看的数据，太不仔细了。

“运营商在认证一部入网手机时要核对三条信息，分别是手机号码、sim卡全球唯一标识imsi、通信终端全球唯一标识imei，称为三元组。只有三元组中的每一条都保持不变，我们才认为是同一部手机。但我现在要明确告诉你，汪芸的手机号在两次离线之间的十分钟里对应的imei号和之前之后的都不一样，你能想明白这是代表什么吗？”

“等等，等等，师傅你慢点。”明媚从包里掏出笔和本子，让徐木升把他刚才说的又说了一遍，她认真记下来，对于imei、imsi这种十分拗口又容易搞混的简称，她一个一个百度。琢磨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是想明白了徐木升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是说，在这两次离网间隔的十分钟里，是另外一部手机在使用汪芸的手机号，通过手机银行把钱给偷走了？”

“correct！”徐木升已经把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底气满满的说：“所以我才说犯人偷了她的手机号。想要佐证我的推测也很简单。你们之前在汪芸的手机里找到过银行发给她的短信验证码了吗？”

“没有！”这个细节明媚是知道的。“她声称自己没有收到过验证码，但王乾坤认为是她自己故意给删了，因为银行确实下发过，通过信息化办案系统也在她家附近基站上查到了转发记录。”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收到，因为在那短暂的十分钟里，她的手机被屏蔽了。另一部手机取而代之接入网络，登录手机银行，发起转账，收到短信验证码，完成了最终的操作。由于运营商不对上游服务透传imei，银行系统并不核查用户是否使用他们常用的手机，他们只认手机号码，再加上银行账号、交易密码和短信验证码都填写正确，因此在他们看来流程没有问题。”

明媚听得入了迷，按这个逻辑确实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银行方面坚持认为交易流程是符合规范的，可是，“这么玄乎的事情，真的有办法可以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