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边城。
此时肃杀凝重的气氛,远不是从前可比,大雪满地,走在街上的零散几个路人,皆是脚步匆匆,偶尔谈起话,也是对眼下的战事表示忧愁。
及至最冷酷的时节。
北然的进攻越发凶猛,而因为大雪堵路,哪怕前朝有长公主周旋,可粮草到来的周期,还是一次比一次长。
唯一的好消息是。
北然的粮草也所剩无几。
但祸福相依,图鲁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心,要么一举攻下边城,去人留粮,到时候食物自然充足,要不然久攻不下,北然人活活饿死。
没人想死。
所以士气不用鼓舞,每一个北然士兵都杀红了眼,抱着必死的决心进攻。
前线的士兵越发吃力,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守住和崩溃只在一线之间,而这种折磨是日复一日的。
两边奸细的较量也越发暗潮汹涌。
这天。
殷彩、司静还有王家兄妹从营帐里出来,因天气酷寒,王山黝黑的皮肤也显出几分红润,咧嘴笑道:“太好了,那个北然首领连他两个小妾,都杀了吃了,说明他们没食物,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兴高采烈。
却没有得到回应,过了一会儿,王月才斟酌着说道:“哥,咱们军营的粮食,也没剩多少了,你没看周将军都从吃米饭改喝米汤了吗?”
因为老板娘开客栈的缘故。
四人少不了吃喝,但囤的那些食物,也就供得起他们四人,最近直接关门歇业了。
王山颇为吃惊,笑意也淡了下来,搓了搓手,有些忐忑不安的说道:“不会吧,粮草总归会送来的,再怎么样,也还没到吃人的地步。”
说完。
他干笑两声。
司静望了望粮仓的方向,语气沉重:“北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图鲁杀小妾,主要是为了鼓舞士气,但问题是,朝廷十天前就该送来的粮草,至今未到。”
在边城待了五年。
她很清楚,许多上战场的士兵,并非真懂得什么家国大义,更多的,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活下去。
为了一口饭,他们可以战死沙场。
但同样的,要是连饭都管不了,不需北然打进来,他们内部便会崩溃,所以粮草及时供应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好在。
这会儿粮食还够,而且有殷彩在这待着,她本人其实不需要做什么,但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皇帝的外甥女还在这,朝廷怎么也不可能不发粮食。
算是一颗定心丸。
所以虽然对粮草供应不及时,有些牢骚,但还没人往坏处想,更没到人心惶惶的地步。
现在就是比拼耐力。
从前北然是一小撮骑兵打完就跑,敌暗我明,自然占据优势,但现在打持久战,有城墙在,易守难攻,北然士兵不可能大举入侵,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不久后。
王山、王月因年岁尚小,但行动轻快敏捷,在军中时常担任斥候的角色,这天,趁着大雪过后,天气晴朗,便去边城外察望敌情。
但和往常不同的是。
他们这次机缘巧合救下一个中原女子。
路上。
听着两人的描述,司静和殷彩心里皆是“咯噔”一下,互相对视过后,殷彩不着痕迹的问道:“你们两个知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
“好像叫白茹。”
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回道。
司静一愣,难以置信的望向殷彩,随后握紧拳头,咬着牙关说道:“她居然没死,真是世间报应,我终于能为母亲、哥哥报仇了。”
之前传来图鲁斩杀小妾的时候。
两人都猜测,那两个倒霉的小妾中,或许其中一个就是白茹,但现在看来,是猜错了。
说完之后。
她直接抛下三人,飞快朝着客栈跑去。
王山、王月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一边跟在后面跑,一边听殷彩简略的解释完事情经过,震惊之余,不由大感后悔救了白茹的举动。
一行人感到客栈后。
司静气势汹汹的推门而入,刚进去,就见老板娘和白茹相对而坐,两人之前正在谈话,听见动静,一脸惊讶的回头看来。
这会儿功夫。
后面三人也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之际,白茹突然哭出声,迈着碎步跑来,跪在司静面前,啼哭道:“二小姐,是我对不住你和夫人,你杀了我吧。”
说完。
她哭得更惊天动地。
司静后退半步,厌恶的说道:“你还在演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吗?”
若不是因为眼前的女人,父亲不会叛变中原,背着叛臣的恶名惨死沙场,母亲也不会郁积于心而亡,自己不会被过继出去,哥哥不会死,青姑姑也不会远走他乡。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她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脚将白茹踢开后,便要寻找利器杀了她。
“哎哎哎!”
出乎意料的是,老板娘忽然赶上前来,一边拦着司静,一边劝道:“小静,我刚才都听白姑娘说了,但这事可不能光怨她一个人。”
闻言。
司静更是气得心口疼,看向白茹的目光恨极,但却苦于被老板娘拦下,只能咬牙道:“龚姨,她就是个骗子,她走到哪儿,哪儿就要倒霉。”
一想起自从白茹出现后,家中的巨变。
她气得浑身颤抖,狠狠瞪着白茹的同时,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见此情景。
白茹嘤嘤哭泣着凑上来,火上浇油道:“多谢您的好心,可我本就是贱命一条,要是我死了,能叫二小姐消气的话,那就让她杀了我吧。”
话虽这样说。
她的站姿却很可疑,一直躲在老板娘身后,要是再往前一步的话,早被司静抓着了。
示弱的话一出,老板娘更是拦着,回应道:“什么叫贱命,谁不是爹生娘养得,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我看你们两个也都不是坏人……”
“她就是!”
司静几乎气得发疯,小时候,白茹便是用这样装可怜的手段,骗得父亲滴溜溜转,害得母亲有口说不出,不到四十便早早去世。
她不再追赶,而是站定后,恨恨说道:“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好,你等着,就是把这个边城拆了,我也饶不了你!”
话音落下。
她转身想去兵营召集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