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王山、王月与她们同行,兄妹俩话不多,性子倒随了老板娘,一般爽脆利索,到了兵营后,在周围走了一圈。
便帮忙搬运粮草。
都是小孩。
力气比不上成年人,兄妹俩就像两只小蚂蚁似的,一前一后,合力搬运同一袋粮食,来来回回,出的都是实力气,十分的自觉。
司静在一旁看了许久。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跑过去,用小身板费力的扛起一袋粮食,一步一步,慢慢挪向粮仓。
搬粮食本就是累人的活,那群小兵见有人帮忙,也乐得清闲,加上里外都有人盯着,也不怕三个小孩恶作剧什么的。
殷彩蹲在一旁,捧着脸等着。
这一等,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夜路不好走,王山、王月向她们告别。
还剩几袋粮食,司静一个人将其搬完后,夜幕已经落下,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一样,抹一把额头,就是一甩手的汗。
夜风吹来。
殷彩怕她着凉,将外套给她披上后,边走边问道:“你真打算,以后就在兵营里做苦力活了?”
“做苦力,总比闲着要好。”
司静肚子里的食,早就消化没了,这会儿饿的“咕咕”叫,她整个人又累又困,但眼睛却比闲着时,明亮很多。
里面包含着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就像她从京城赶来时,纵然知道前路艰难,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迟早能走到终点。
苦力一做。
便是三年。
这一日。
殷彩一如往常,蹲在一边,捧着脸,脑袋随着王家兄妹和司静左右转动,看他们搬粮食、搭帐篷、挖厕所,锄头挥舞得都快比老兵熟练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作为气运之女,司静吃的苦不可能白吃,这三年来的默默无闻,便如同磨砺宝剑,只等一个契机,便能出鞘。
同样的。
这三年的大鱼大肉也没有白吃。
司静才十三岁,但个头已经窜到了接近一米七,因为常年的劳作,肤色也晒成了古铜色。
在缺吃少穿,人均个头偏矮、身材偏瘦弱的古代,她已经不能算是高挑了,而是宽肩窄腰,八块腹肌,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这也算给她未来上战场,铺设的有利条件。
而契机。
也很快就来到了。
这天。
当传来周然因为深入敌营,目前行踪不明的消息时,殷彩下意识的看向司静,根据经验,气运之女翻身的契机,现在就到了。
如她所料。
趁着兵营群龙无首,纷乱嘈杂的时候,司静留下一封信,便向着北然而去,打算独自拯救周然。
那封信是王家兄妹先发现的,上面潦潦数行字,只有两个意思,一是感激长公主和殷彩的多年照顾,二是拜托她。
若是不幸回不来,就请殷彩隐瞒她的死讯,免得母亲、哥哥知道后伤心。
“怎么办?”
“现在去拦还来不来得及?”
王家兄妹早就与司静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会儿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谁也拿不定主意。
“不必。”
殷彩将信烧掉,朝着北然方向望去,下意识摩挲颈中戴着的明珠,这些年来,她能感觉到,司静本该有的气运,已经重归于身。
哪怕和戏精碰上,也不会像小时候那般,被压着打。
现在的司静,如同凤凰涅槃,作为旁观者,只需静静的等待她的消息就行。
几天时间,眨眼而过。
两人一直没有回来,但是颈上冰冰凉的明珠,像是一张定心符,殷彩不动如山,一如往常的生活,很是沉得住气。
半夜。
外面忽然传来欢呼声。
她心有所感,动作迅速的穿好衣服,出了帐篷,钻进人群,便看到司静做了个简易的板车,一路拉着已经昏迷过去,血迹斑斑的周然回到了兵营。
军医手忙脚乱的替周然医治。
司静退到一边,连话也顾不得和殷彩说,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过多久。
忽然振臂一呼,大声喊道:“我是偷偷把周将军救出来的,我还记得路,趁着北然人没有防备,何不趁着夜色出击?”
她的声音响彻在半空。
兵营里,除了周然以外,没人知道她是司长克的女儿,再加上一开始做军医,后来帮忙做苦力,所有人对她的观感,都不错。
但是。
此时周将军昏迷未醒,众人属于擅自行动,更别说,还是叫一个女人带队。
一时间无人应答。
殷彩蹲下,清了清嗓子后,再开口,已经是沙哑雄浑的男人声音,大声吼道:“我已经知道你是皇帝的外甥女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跟你去!”
说完后。
她弯腰穿梭在人群中,换了几个方向,又换了几个声音,继续吼道:“俺也去!”
乍一听,就像是四面八方都有人应和一般。
这番动静闹下来,除了她自己伪装的声音以外,终于有了其他人的声音,然后便如风袭浪卷一般,逐渐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音。
男女之别。
终究抵不过地位的席卷,毕竟,这可是皇帝的外甥女啊,怪不得周将军对她那么客气。
在司静的带领下。
一群士兵很快准备齐整,精简一番后,便趁着夜色向着北然的方向出发。
从来好吃懒做的殷彩,不跟着去添麻烦,就算给他们最大的帮助了,这会儿兵营一下空旷许多,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去补觉。
转身后。
与王家兄妹六目相对。
王山、王月眼睛亮的像是夜行动物,异口同声的说道:“彩姐姐,你变声的功夫,能教教我们吗?”
小事一桩。
殷彩点点头,然后挥手说道:“可以,但不是现在,等明天我睡醒了,你们俩再来找我吧。”
“好!”
兄妹俩欢快的离开。
他们的父亲,至今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两人的个头也窜的很快,一年前,老板娘就以养不起孩子为由,将两人彻底塞进了兵营。
这一夜。
殷彩好梦如旧。
再醒来时,等她梳洗穿衣,吃了王家兄妹特意准备的“拜师宴”后,才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司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