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此时看着严肃的刘局,他确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混小子了,三十年局长的威严,使得周围空气都下沉了一些,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气氛凝重。
刘局站在灯光下,面对着李祥,阴影下的脸让人琢磨不透,不过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个话题触到了雷区。
看来为刘局挡下的一颗子弹,在这个敏感话题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也让李祥提高了警惕心,义务卢什市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以后还是尽量少提这件事。
从刘局的反应来看,李祥就像是在诋毁他的信仰,这或许比侮辱他的人格更加残酷,刘局的反应确实有些激动,就像是一个狂热的宗教信徒,他们的信仰容不得任何人诋毁,玷污。
李祥装作昏昏沉沉的样子,轻轻晃了晃脑袋,面露苦色,有些虚弱地说到,“可能是我太累了,其实这件事情在我的记忆里也有些模糊,或许是我搞错了吧,也许是我梦中的场景。”
李祥只能给自己找台阶下,不然,一直纠缠在这件事上,之后的发展可能会脱离李祥的掌控,现在刘局是他最强力的后盾了,调查孙富有的行动,只能依靠刘局,虽然李祥并不喜欢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刘局急忙来到李祥身旁蹲下,借着光,李祥看清了刘局的面容,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担心地看着李祥,完全不像是刚才放狠话的刘局。
“今天其实也不晚了,早点休息吧,星局的八号建筑就是宿舍楼,我带你去吧。”
李祥没有推脱,折腾了一天确实有点累了,刘局关掉了人事处的灯,李祥摇晃着身子跟着刘局一起离开了。
夜空下的星局仿佛披上了一层如蝉翼般的薄膜,这层薄膜是由一丝一缕的点点星光构成,犹如深夜指引方向的标志性建筑,每一寸都在发着亮光,围墙上的塔状物,彼此间传递着蓝色电波,在夜幕的衬托下,格外引人注目,像是跳动的闪电一般。
李祥站在空地上沐浴着月光,感叹着时光飞逝,下午进星局的时候竟然没发现,在七号,八号建筑前,竟然有花园。
月光下的花园,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有着莫名的魔力,吸引着李祥的目光。
刘局只是微撇了一眼李祥,便能从表情了解到李祥在想什么,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盛情邀请到。
“不如我们去花园散散步吧,美丽的景色和清爽的花香或许能让你感觉好点。”
李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花园在他的记忆里是没有任何味道的,与荒凉的沙漠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没有五彩斑斓的色彩,没有沁人心脾的味道。
只是,那一晚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她带给了李祥颜色,她就像是拿着画笔的马良,为李祥灰色的世界涂上了色彩,让他得以区分沙漠与花园。
记得那是在高一入学的那一天,李祥害怕陌生的环境,恐惧着集体住宿,孤独让他痛不欲生。
她或许早就发现了这一切,即使李祥只字未提,精湛的演技在她面前土崩瓦解,对于李祥内心的恐惧她似乎能感同身受。
那一晚,李祥在宿舍难以入睡的时候,她来了,拉着李祥的手,是那么温暖,贴心,就像是用那双如水一般的小手,捧着李祥那害怕颤抖的心,他们在马路上放肆地狂奔,要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甩在身后。
她口中说的圣地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花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园,是一座在天桥下,围绕着水池的花园,每日吸收着汽车尾气,和人们哀声怨语的花园。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花园,在李祥的眼中,仿佛每一个树梢,每一瓣花朵,每一处草坪,甚至花园中的空气都被淋满了蜂蜜,到处都是甜蜜的气息,他们躺在并不怎么干净的草坪上,聊了一整晚,她像是护士一样,尽力呵护着一颗孤独的心。
回过神来,李祥已经跟随着刘局走在林荫间的小道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寻找属于她的味道。
可结果是让人失望的,有泥土的味道,有绿叶的味道,有花香的味道,却独独没有她的味道,或许他本就不该寻找那不可能存在的味道。
草丛中有着蟋蟀的叫声,仿佛在标记着时间的流逝,就像是这六百年的光阴,一去不返。
忽然一阵强风吹过,他看到不远处摇晃的秋千,李祥慌张地急忙跑了过去,伸出手轻轻触摸了坐板,手指上传冰凉的感觉一直传达到心脏,那晚他们也一起荡了秋千。
李祥忽然右手猛抓着心脏,触景生情的他,心脏剧烈地疼痛,嗓子也失了声,唯独能清楚地听到树叶落地的声音,花瓣落地的声音,这些声音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他不知道,没有了她,花园竟然也能如此痛苦,每一个树梢,每一瓣花朵,每一处草坪,甚至脚下坚硬的地面都布满了毒刺,每一根毒刺都狠狠地扎在李祥脆弱的心脏上,让他痛不欲生。
半晌后,刘局才迈着悠闲地步伐,闲情雅致地走来,看到李祥抬头望月,安静地坐在秋千上。
“洁雪她后来怎么样了……”李祥看着星月交辉地夜空,脚踩着地面,尽量不让秋千摇荡,或许他不该问出这句话,她应该已经死去,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刘局沉思了一番,努力会想起六百年前的旧事,树荫下的他紧闭双眼。
“她过的幸福吗?”李祥又一次发出了疑问,只是刘局怎么可能知道答案,或许李祥是希望刘局给出肯定的答案,好让心中的痛苦减轻一些。
“怎么说呢?”
刘局有些迟疑,缓慢地走到李祥身旁,瞥了一眼李祥深邃且伤感的双眸,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到。
“事实上,在我听过你被下黑手后,赶到警局时,董洁雪已经辞职了,是在你倒下的当天,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李祥忽然诧异的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刘局,摇着头,低声重复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警察是她最大的愿望,她怎么会辞职呢?”
刘局并没有回答李祥的疑问,因为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辞职信就放在那张桌子上,董洁雪当时确实已经离开了。